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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10)

那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哪一位王爷,舒阑珊心中早已有数。

只是先前赵世禛不提,她也尽量装糊涂避而不谈。

可终究避不过去。

舒阑珊悄悄叹了口气,一撩衣袍跪地:“小人参见荣王殿下,请殿下宽恕小人先前无知妄为之罪。”

拈着黑子的玉色手指略略一停,赵世禛眸色里闪过一丝赞许:“不知者不罪,不过你说的‘妄为’是指什么?”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兴许、兴许做了自己不该做的。”

赵世禛为太子办事,如果查明了黄琳在堤坝营造上偷工减料就已经是功德圆满了。

可她偏偏又查出有人居然破坏堤坝,那自然是画蛇添足,节外生枝。

试问赵世禛如何能开心。

早在之前回禀此事的时候就发现气氛不对,后来从西窗的只言片语里更验证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自己这么较真呢。

也太实心了,人家只当自己是枚过场的棋子,装装门面而已,可她身为棋子却自己蹦跶着杀出了一片天……

赵世禛的黑子却无处安放:“起来吧。”

他随意将棋子一丢,起身往小花厅走去。

舒阑珊吃不准对方的心意:“殿下……”

“你怕什么?”赵世禛转头,丹凤眼里透着探究。

废话,当然是怕他杀人灭口。

他们这种皇亲国戚,处置一个人自然跟捏死蚂蚁差不多。

而这位荣王殿下,听说行事狠辣,不择手段。

她可不想变成第二个黄琳。

“我怕死。”舒阑珊老老实实的回答。

她当然怕,死过一次的人了,本该看淡生死,但她却越发害怕轻易而死。

也许正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更加珍惜现在所有的,何况她还有阿沅,还有言哥儿,若是她不在了的话,太平镇的乡亲兴许还会照料他们,可他们一定会为自己而伤心。

不想就这样结束,她还想好好地活下去。

这回答太直接了,赵世禛哑然失笑。

“本王说过,只要你有真才实干,就不会死。”

这算是不会对她怎么样吗?

“菜都要凉了,吃了你的豆腐,还给你一桌菜,别辜负了。”轻描淡写的。

舒阑珊半惊半喜:该不会是断头饭吧。

赵世禛的心情似乎也没那么差,甚至命舒阑珊坐在他的对面:“喝酒吗?”

“小人不善饮。多谢殿下。”

“你是江南人士?”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人,灯影下,舒监造面若美玉,因为半垂着头,面容更显得娟秀恬静。

“是。”

赵世禛调转目光,自喝了半杯酒。

虽然在达官贵人之中,豢养些清秀孩子不是什么出奇的事儿,甚至江南地方契弟成风,以为风雅事情。但赵世禛生平最厌断袖,同时怀疑舒监造多半也有这个倾向。

将酒杯放下,他问:“放着那种香风阵阵的好地方,怎么偏跑来北地?”

她还是有些拘谨,刻意地回避他的眼神:“回殿下,我家娘子原本是太平镇人士。加上我家里南边的亲戚都死绝了,才搬迁来此。”

“是怎么认得晏老的?”赵世禛无端地有点烦躁,大概是刚喝了的酒,心窝里稍稍地暖意。

“是……偶然巧合,入了他老人家的眼,向来多蒙他老人家照拂。”

“你的运气不错,”赵世禛一笑,“你既然蒙受晏老青眼,多半有过人之处……”

“委实不敢当。”她站起来。

“坐下,知道你一整天没吃饭了,你是替本王办事,终不成只叫马儿跑不叫马儿吃草。”赵世禛说了这句,重又抬眸:“明儿你便回去吧。”

舒阑珊睁大双眼:真的要放了她了?平安无事?

赵世禛将酒杯顿在桌上,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他微微转头:“你是聪明人,本王惜才而已。你吃了这顿饭,今日的事就也扔在此地,权当你没来过,明白吗?”

如蒙大赦,再明白不过了。

这一夜,舒阑珊睡得很不安稳。

直到次日马车出了淳县,一路往太平镇奔驰,舒阑珊人在车中,才总算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

之所以躲在太平镇,无非是想这辈子再也不要跟那些惹不起的人有任何交集,希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想了会儿,从包袱里取出昨晚上偷藏的红烧肘子,发泄似的狠狠啃了一口:什么了不起的荣王殿下,赶紧滚回你的京内去吧,大家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似乎是她的怨念过于强烈,马车猛地摇晃起来。

“怎么了?”嘴里还含着肉,舒阑珊掀开车帘看出去,却正好跟一个黑衣蒙面人打了个照面,同时也看清对方手中雪亮的钢刀。

舒阑珊猛地将车帘放下,才仓皇挪后一寸,嗤啦一声,刀锋已经劈开车窗砍了进来,似乎知道劈了空,那刀还在乱舞着寻找对象。

太危险了,她浑身都软了,本能地把肘子扔了过去。

钢刀砍中了肘子,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半拉肘子撤回,然后车窗外响起杀手惊怒的吼声:“混账东西!”

舒阑珊已经爬到了前方,掀起车帘,却见车夫趴在车辕上,血顺着木头溪流似的往下滴落,马儿受了惊吓,跑的趔趔趄趄,车轮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

黑衣人已经甩开刀上的肘子,拍马到了旁边,挥刀又砍了过来。

舒阑珊躲闪不及,正马车一歪,她整个人从车上往旁边跌了下去,一头栽倒在路边的野草堆里,昏头昏脑。

来追杀她的有两名黑衣人,见她掉了下来,也都勒住马儿,其中一个跳下地追了过来。

舒阑珊知道比跑的自己是逃不了的,立刻举手:“好汉且慢!大家无冤无仇,为什么杀我?若是劫财……”她这包袱里除了旧衣裳,就是昨晚从饭桌上偷拿的好吃的,本是想带回去给阿沅跟言哥儿的,她看着宝贝一般,只怕这些爷瞧不上。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身材瘦削的冷笑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怪不得我们!”

“你们是……”舒阑珊心往下沉,想起昨晚上那顿丰盛的晚饭,真的是断头饭吗?“你们是荣王殿下派来的?”

黑衣人一愣,然后得意地笑起来:“你明白就好,安心上路吧。”他举起手中的刀,刀锋上有鲜红的血迹。

“等等!我想你们是搞错了!”舒阑珊举高包袱,“殿下他明明说放过我的,他一言九鼎绝不会出尔反尔,而且他还送了我这么多金银财宝……没有理由再多余杀我的呀。”

黑衣人眼神一变,闻言忙将包袱抓了过去,试了试,果然沉甸甸的:“好的很,还有意外收获。”

舒阑珊回头看向那仍往前疾驰的马车,满脸痛惜:“还有不少银票在马车里……”

“你看着他,我去追!”马上的黑衣人丢下这句,飞快追去。

黑衣人将包袱背在身上:“舒阑珊,怪就怪你时运不济吧。”

“好汉,”舒阑珊抱头:“我知道死定了,求你看在这么多金银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什么事?”

她非常诚恳地说:“殿下出手大方,那马车内的银票足有千余,足够一辈子吃穿不愁,你能不能留一点给、给我在太平镇的家人……”

黑衣人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索性把蒙面的黑巾拉下,露出一张陌生的瘦削的脸:“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老虎嘴里的东西还能给你吐出来?你别做白日梦了!”

这时侯那去追车的黑衣人去而复返,大概是吃定了舒阑珊必死,不用隐藏面容了,黑巾也给扯了下来,却是个怪丑的白脸汉子:“车里没有银票!”

“怎么可能?”不等瘦脸男出声,舒阑珊嚷嚷:“你们来之前我还正在数,掉下马车的时候来不及拿都散落在车厢里……”

“你找仔细了?”瘦脸盯着白脸。

“那当然,一张都没有!”白脸怒道,“这厮是不是哄我们?”

“我哪里有这个胆子?”舒阑珊泪盈盈的,委实可怜而委屈:“我难道不怕你们杀了我吗?只想丢财买命而已,哪敢还激怒大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