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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种(2)

是宁溯。

他的头剧烈的痛起来,那些被他努力遗忘,努力隐藏的血色记忆,在此刻通通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重新涌进了他的脑海。

“你认错人了。”

宁溯身上有他太多不愿牵扯的回忆,也有太多他放不下的爱恨。

顾隐朝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就要往家走。

宁溯快步走到他面前,一伸手将人拦住,做事一如从前那样任性娇纵,不顾后果。只是宁溯两唇一启,吐出来的不是话,而是一口黑血,尽数溅在了顾隐朝的衣服上,连下颚都沾了两滴。

他软软倒在顾隐朝的怀里,晕了过去。

第二章

镇上的人一共就那么多,在市集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顾隐朝也不好将人丢在地上转身离开,只好把宁溯背回了家去。

他背上是人,手里提着鱼,不好开门,因此用脚踹了两下门板。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然后是有人隔着门板问了一句:“是谁呀?”

“是我。”顾隐朝答。

紧闭的门板立刻就从里打开了,赵芜抬起一张满是笑容的小脸,问:“今天小顾哥哥捉了几条鱼呀?”

小顾哥哥,赵芜以前经常这么唤顾隐朝——顾隐朝躺在床上刚刚转醒时,整个人像块冰一样,问什么都不答,连稀饭都要赵芜撬开他的嘴强喂下去。赵芜没事时就守在一边看医书,缠着人问名字,顾隐朝被他磨得没法子了,才冷冷吐出一个“顾”字来。

自那以后,赵芜叫了顾隐朝很长一段时间的小顾哥哥。

顾隐朝一边把人背进屋子,一边如实回答赵芜的问题:“两条。”

赵芜先是看到顾隐朝胸口干涸的血迹,再是瞧见顾隐朝背上有个人,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将门关好,跟上去问:“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你坐下来我看看!”

“这血不是我的。”

顾隐朝将人随便往院子里一放,径自走到水缸边,舀了瓢水洗手。

赵芜看着靠在药材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看沉默不语的顾隐朝:“这人是?”

顾隐朝额边隐隐暴起青筋,他将葫芦瓢丢回水桶里,僵硬地吐出几个字来:“……我师弟,宁溯。”

他心乱如麻,只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拎着两条鱼,随手把倚在一边的长剑拔出来,开始刮鱼鳞。

“你师弟不是都……”

赵芜的话还没问完,就听墙角的人剧烈咳嗽起来,接着唇角流下一线血色,看起来脸色惨白惨白,好像已是病入膏肓。赵芜常年行医,揣的是济世救人的心肠,到底是看不下去,走过去为宁溯把脉。

两指刚搭上手腕,赵芜的眉就拧了起来,他一手扶着腰缓缓半跪在宁溯身前,一手摸得更加仔细,生怕摸岔一丝脉息。

“他脉象不太对劲,明明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会衰竭至此?”赵芜这个姿势到底是不舒服,肚子里的孩子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后背都被冷汗浇透了,“你师弟他,是中了什么毒吗?”

顾隐朝的手一错,手里长剑一重,将整条鱼从中剁成了两半。他看着这把陪在自己身边良久、杀人如切瓜砍菜一般的剑,第一次生出了些嫌弃。

连鱼鳞都刮不好,要它还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顾隐朝将对半开的鱼丢在一旁,处理起另外一条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不管怎么样,把他放在这不行,他体虚血冷,不能再受凉了。”

赵芜站起来,弯身去扶宁溯,只是他身子瘦弱,又挂着个肚子,扶了两三次都没把人扶起来,有些委屈地回头对专心刮鳞的人喊:“顾隐朝,你也过来帮我一下呀!”

顾隐朝叹了口气,丢下长剑,将赵芜扶到一边小板凳上坐好,然后将宁溯抱起来,放进侧边的小屋里。

那屋子是顾隐朝用来锻剑的,有时候他几天几夜都待在里面,不离铁炉一步,因此赵芜给他在里面搭了张小床,供他闲时休息用。

赵芜气鼓鼓地看着从小屋里出来的顾隐朝,不能理解地问:“你不是说这世上没剩几个你的师弟师妹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对他?”

顾隐朝一愣,他喉咙里好像塞着一大团棉絮,最终,他还是没能把那些血肉模糊的真相说出口。他只能丢下一句冷冷的“不用你管”,就去继续拾掇鱼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衡剑宗了。

三年前那把大火,烧断了衡剑宗的牌匾,烧光了云飞山草木,也将那些修为不高、无法破出重围的弟子活活烧死在阵法内。

衡剑宗三千余名弟子,除了他拼命带出来的一十四人,还有不知怎么幸存的宁溯外,已经全部殒命于云飞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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