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竟然也是这样地爱着贺狰。
不错,不是‘喜欢’,而是明明白白的‘爱’。
心中一片汹涌,那随着灵魂融入而日臻完善的感知令她几乎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的记忆平息,归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寂静,空旷,漫无边际,连步伐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没有实感。
四周一片墨色,只有一线曦光从头顶垂下,镀亮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
那道背影宽阔熟悉,却又无比寂寥,像是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孤独生存了很久的囚徒。夏露眼眶一热,下意识唤了声:“贺狰?”
困顿于黑暗中的贺狰并没有回应,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明明步伐不紧不慢,可无论夏露怎么奔跑都追赶不上,始终保持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贺狰!”夏露又唤了声,声音微颤带起一连串的回音。
可贺狰的背影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夏露脚下一空,忽的坠下无尽的深渊……
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铺展在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绿,高不见顶的苍林古木郁郁青青,像是不要钱的颜料般恣意泼洒。重峦叠嶂,悬崖峭壁,远处云雾缭绕,时不时传来几声小动物窜过的窸窣声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
林中小道上,有一个赤着上身的褴褛少年从云雾深处缓步走来。他长发凌乱披散,上身劲瘦强悍,只在腰间围了块破布堪堪遮住重要部位,破布下延伸的双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有力。
他不知道刚和什么东西打过一架,肩上有深可见骨的爪伤,紫红的鲜血顺着胳膊淌下,滴滴答答一路。他恍若不知般,只赤着脏兮兮的脚踏过一路的荆棘碎石,神情木然仿佛没有痛觉……
尽管和现在的样子有些许出入,可夏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少年赫然就是年轻了一千岁的贺狰!
“贺狰……”夏露伸手想要拉住他,那少年却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夏露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又陷入记忆的梦境中了吗?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到的不是以前的自己,而是贺狰的记忆。既然是记忆,贺狰当然看不见她,她始终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回溯过往。
少年狰已经远去,夏露定了定神,忙跟上他。
冥冥之中夏露有种感觉,好像上天安排她看到贺狰的过往记忆,一定是有什么隐情要告诉……
画面一转,到了山脚下的断壁旁。
一群修真的人类正在围攻另一个紫衣男子。少年狰停住脚步,漠然地站在林中看了会儿,而后他嗅到什么似的皱了皱鼻子,目光一沉。
接着,他出手如闪电,蹿出去的瞬间已化出妖兽原形,妖雾弥漫中沉沉一吼,仿佛巨石相撞、山崩地裂的铮鸣声。
人类哪里是狰的对手?当即伤的伤,跑的跑,很快没了人影,地上只剩下那个浑身是血的紫衣男子撑剑半跪着喘息,看了眼贺狰,似乎怔愣于狰兽化形后竟然是个这样冷峻好看的少年。
紫衣男子撑着剑勉强站起,对贺狰说:“谢过小兄弟。”
“你身上有妖味。”少年狰面无表情地和男子对视,“同类?”
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顿了一瞬,才似笑非笑说:“是。北山猿猴成精,七百年道行。”
狰眼底有戒备。黑色的妖气如触须般从他身后延伸出来,在男子的丹田处探了探……的确是有颗七百年的妖丹。
“我没骗你。如果我不是妖,又怎会被人类追杀?”男子看穿了他的戒备,如此说道。
“如果你不是同类,我也懒得救你。”狰问,“你叫什么?”
紫衣男子想了会儿,才说:“袁祁。”
“怎么像个人类的名字?”
“常在人类中混,这名字方便。”袁祁咳了一口血,皱着眉硬撑着问,“方才见小兄弟的真身威武无比,身上妖力纯厚,想必是只大妖吧?袁某孤陋寡闻,不知小兄弟是何妖类?”
“狰。我和你们不同,天地山川孕育而生,无父无母。”少年狰漠然地转过身,说,“我不喜欢和人类混居的妖,你走吧。”
看到这,旁观的夏露已是焦灼不已。
她认得这抹姿色的背影,上一段回忆中,她在深山里捡到失去灵力变成小猫的贺狰时,那个双手染血站在黑雾中的男子就是袁祁!
他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有妖气?又为什么要骗贺狰?
难道贺狰当年被骗走妖丹的事,就是这个袁祁一手造成?
心中太多的不明白,又无法扳着少年狰的肩膀让他看清楚袁祁的真面目,夏露只好看下去,争取将前因后果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