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我知道您不喜欢太明亮。”
没有卸妆的小丑带着沉淀百年的假笑从阴影中走出来。
“可我也不喜欢太黑暗。”
只剩下埃尔希德一个观众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我告诉过你的,万物青睐阳光。”
“那么,埃尔希德先生,”小丑的身边站着少言的驯兽师,蓝色的头发,可惜不是群青色,“您有什么麻烦么?”
“只是好奇心驱使,请你帮个小忙。”
“不用这样说,先生。”小丑的表情像是透过波澜的水面看一样扭曲,“您知道的,我的性命……”
驯兽师了然,握住了他的手,算作安慰,“皮皮勒斯,换个地方说话吧。”
驯兽师走在前面,然后是埃尔希德和皮皮勒斯,相差几步距离,没有谈话,走出演出棚,外面是幽深的天空,零星光点无力闪烁,风吹起的雪花倒像是掉下来的星辰。
他们路过一处破旧的房子,绿色的发霉一样的遮雨棚挡在门前,不到百米远是一个垃圾回收点。
皮皮勒斯的手指向摆满黑色塑料袋的垃圾堆,冲着那里做了做口型,埃尔希德没有管他,这个动作他总在重复,每次和埃尔希德走在一起,路过这种地方,他总要重复一次,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又像是一个简单的虔诚的朝圣者,按时进行某项仪式。
“我在那里。”
这是皮皮勒斯没有说出口的话。
还记得么?那些恶臭,那些肮脏,那些你所爱的不能被人认同的东西,那些你习以为常对他人而言却是致命的行为……它们,都在你的脑海里啊,皮皮勒斯。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跳窗离开了一户人家,一家四口人睡得十分安详,但是他们睡得很沉,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是罪恶,他思想怪异,他性格扭曲,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他的天敌,他们杀自己是职责,自己杀人却是万恶不赦。
他记得有一次他失败了,躲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脸上有着崭新的刀伤,皮肉外翻,好像血液都要逃亡,冒着热气奔跑出来,他想捂住脸上的伤口,才发现手上的伤更疼更可怖。
他自诩为野兽,就该舔舐自己的伤口,他的眼睛是幽深寂静的蓝色,好像尼斯湖一样,可是谁知道藏不藏着水怪。
当野兽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他听到了太虚的声音:
“你在这里。”
他疲惫的睁开眼睛,血液凝固让这个动作十分艰难,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而这看起来文诌诌的男人也绝非是那些“捕猎者”。
可是他刚才说了,你在这里。
好像多年未见的友人重逢在了一个不太体面的地方,一人惊讶,一人欢愉。
“你认识我?”
“我怎么会认识你?”
皮皮勒斯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是法语没学好就来了这里,前言不搭后语,让人不理解又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无辜样。
“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在这里。”
“我也在这里。”
“要我带你离开这里吗?”
带你离开,是指一起前行,皮皮勒斯承认这个人比起那些警**察而言更像个专业的捕猎者。
拯救一个猎物,创造一个依赖,所以磨灭他的锐气和无主,给他戴上刻有名字的项圈。
皮皮勒斯不否认这个看起来是艺术家的男人其实并不是善类,但他也不介意成为这个人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
换句话说便是心甘情愿。
“那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卸去伪装的小丑有着金黄的长发,右眼是污浊的蓝色,左眼偏灰,斜长的疤痕蔓延到下颚。
“去一个学校。”
“什么?!”疑似从未进过学校学习的杀人犯有些迷茫了。
“下午站在门口,等两个人。”
“等谁?”
“不知道。”
埃尔希德不确定莩兰乌多斯是否会出现。
“其中一个不知道,另外一个……”
修长冰冷的手抵出一张照片,学生,身着白色衬衫和棕色格子的长裤,
“他叫沙拉曼达•法尔。”
皮皮勒斯的眼里有着一种躁动,好像是几年前,自己把匕首从每个死者胸腔里拔出来时的,危险的光。
“那另一个怎么办?”
埃尔希德起身准备离开这个陈旧的地方了。
“他会出现的。”
“在你的周围有我的味道,你知道的,自然界里,万兽依靠气味寻找彼此,同类相争相斗,异类弱肉强食。”
“而我们”
埃尔希德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人类的火焰,他的眼睛看像手中的外套,好像魔法会出现,将它点燃。
“……就是同类。”
“那他一定不会在学生放学时出现,他和你一样讨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