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法尔?”
“埃尔希德是您的姓氏?”
“不,这是我的名字。”
“那么,您也该叫我的名字。”
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也没有了拘束和恐惧,现在舒适得很,他浑身的筋骨都在抒展。
“那么,你的意思是?”
“沙拉曼达,这是我的名字。”
圣诞节后的街道没有立刻恢复往日的喧闹,资本的国家里人们知道享受和放松,因此外国会抱怨这类国家的人工效率低下。
莩兰乌多斯四下看了看,居民区里,不算太高的公寓楼方方正正的玻璃有的明亮有的黑暗,这可能是个暗号,触摸上去也许还像是盲文,明亮的屋子里人们在开派对庆祝已经过去的圣诞节,黑暗的则是人类的睡眠时间。
他进不去那里,因此没有久留的原因。
他继续迈着步子,皮靴踩在雪地上吱嘎作响,他没有绕过凌乱的断枝,为什么他要发出声音?为什么他呼出二氧化碳?为什么他模仿人类的着装?
他深知自己并非人类,他告诉自己要与人类区别开来,但还是会模仿着人类的一切一切,这是矛盾。
他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与人类无二,甚至世间一切都是相同的,比如说?比如他们都拥有名字。
他的名字,莩兰乌多斯。
可是有个男生叫他桑德拉尔,那是他亲口告诉男生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使用的是别人的名字。
告诉别人你的名字,这是仪式,源于信任,可能也是依赖,但这拥有危险,他不愿意给人信任,所以他用了别人的名字。
那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
对不起,不知道,莩兰乌多斯只觉得肋骨又隐隐作痛,他记得那个男人结实的一脚,事实上以前的生活中他没少挨揍,但是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些疼痛,为了想起那个人。
这是矛盾,因为他明明不愿意回忆,他说过那是无用徒劳。
疼痛会让人怀念另一个人,这不算病态,起码不是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候群症还是其他之类。
他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现在他闻到了酒精和香水的气息,不远处有一家地下酒吧,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是完全的黑暗。
群青色的人被滴上了黑色的墨水,他习以为常地融入黑色,踱步,这回他不再有脚步声。
“接下来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回答问题了。”埃尔希德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身体向后靠,不要睁开眼睛,想象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土地上。”
沙拉曼的脚下抽出藤蔓,他被向下拽去,他的手拼命地乱抓,但是一切都像是乌云,他抓了一把空,在惨叫声掉了下去,没有光明。
然后他醒了过来,还是一片漆黑,他感觉身处在无边的长方体空间里,突然这里明亮了起来,除了他脚踩的那一面是黑色,其余五面被光照亮,他挪动了脚步,藤蔓已经消失,咯噔的声音,他的脚下是黑色的泥土。
“远方有引擎的隆隆声,你要去查看情况。”
他感觉脚踝有些疼痛,好像那些藤蔓的尖刺弄伤了他,然后他回头低下去看是否受伤,却回不了头,有什么力量阻止他向后看。
他只能前进,脚下不知何时生出小草,越向前走草地越密,草叶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现在他倒是像走在玉米地里。
他记得埃尔希德让他去查看情况,于是他努力扒开叶子和长茎,他睁大了眼睛,前方再也没有路可走,他向前迈了一步,突然一滑,他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脚用力支撑自己。
“啊啊!!”他的脚下是无底的深渊,引擎声来自那里,他想后退,但那些花草像是厚实的高墙,已经无路可退。
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跳下去、开什么玩笑?那是要命的吧?!
“跳下去。”他睁大了惊异的双眼,这个声音格外熟悉。
他纵深跃入黑暗,骨骼感受到了重力,他全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压出体内,他的眼睛模糊一片。
“如果你找到了原因,请点点头。”
埃尔希德看着沙拉曼全身一震,然后沙拉曼捂住双眼表情痛苦。
沙拉曼努力恢复正常,他又回到了原地,一切相同,脚下是黑色的泥土,四周是无边的白,上苍是白昼,远处有渐变的草树。
他的耳边掠过轰鸣声,越来越响好像就在身边,他努力眨眨眼睛,一辆不知类型的轿车、他就坐在轿车里,因此双耳效益不过并不能判断引擎的方向。
埃尔希德看见沙拉曼点了点头。
“引擎的声音被乐曲覆盖了,你正在前行。”
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向前驶去——他明明不会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