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候鸟(2)

眉目冷峻的男人静静地坐在苏老旁边，唇边带着几分淡然自若的笑，西装棱角锋利显得他整个人都清绝挺拔。

他的目光本来落在手里的酒杯上，闻声抬眸，淡淡笑意的眼睛跟苏杭的对上。

这一眼穿越十年，让苏杭沉寂的心怦然一动，仿佛回到了那个落后寒冷的北方小城。

顾……

“怎么这么晚？我们这一桌子人等你就算了，让顾先生也等你这么久多不好，待会给顾先生敬个酒赔不是。”苏老爷子坐在正座哼了一声，又歪头和善地对旁边淡然的男人说：“这小子天天特别忙，你别见怪。”

“没事。”男人低声说，他沉寂的目光只看了苏杭短短的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苏杭勉强维持着脚步不晃走过去，他脸上笑僵着，感觉自己的脸都不是自己的了：“爸。”

苏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苏杭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特喜欢的那位知名画家顾墨，他长年在国外，才回来，你不认得正常。”

苏杭把礼物交给站在旁边的刘妈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直抽，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惶恐，为什么是他？

什么顾墨？明明是顾北城……

一个大长桌他的固定位置空着，就在苏老爷子右边，只不过这次他右边的不是他姐而是顾北城。

“坐吧。”苏老爷子示意苏杭坐在他旁边。

苏杭刚坐下就感觉如坐针毡，他余光落在顾北城的侧脸：十年不见他的模样似乎没怎么变，但是气度却因为岁月的沉淀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儒雅，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很不幸的是，苏杭特别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比十年前更喜欢。

他还认识自己吗？为什么完全跟个陌生人一样？苏杭心里不舒服，机械地回复着苏老爷子的嘘寒问暖。

他妈吴蓉坐在苏老爷子旁边，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一点皱纹都没有。脸上的笑比他还僵还假，看来又打玻尿酸了，苏杭觉得有点吃不下饭。

“杭杭怎么都不吃肉？来多吃点。”吴蓉虽然暗地里对苏杭漠不关心，但明面上还是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撑着僵硬的笑给苏杭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

苏杭看到那块肉就想到小时候被吴蓉虐待的事情，他每天忍饥挨饿动不动就被吴蓉和她的地下情人关在地下室里打骂，看着他们做-爱。

这都不算什么，苏杭最大的阴影是他最爱的狗被她煮成肉排还强迫他全部吃了下去。从那以后苏杭再也没碰过肉，反胃。

看着盘子里的肉排苏杭眼角一抽有点想吐，本来夹了笋子这时候有点放不下筷子了，他挺着笑：“谢…谢谢妈。”

“我们母子俩你谢什么？”吴蓉声音温柔地笑着说：“当年在法国的时候，杭杭就最喜欢吃我做的肉排了，有一次他把一整锅都吃了，一块都没给我留呢还。”

顾北城侧过脸看着苏杭死死捏紧的筷子，抬手把他的餐盘拿到了自己那边，给他换了个干净的盘子。

大家的目光都在浮夸的吴蓉身上没有注意到顾北城的举动，苏杭心里微微一动，看向顾北城。

顾北城却没有再看他了。

吴蓉还在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苏杭忍着心里的厌烦从银盘子的反光看到他自己脸上的疲倦笑意，再看吴蓉脸上的僵硬笑，突然觉得他们母子俩就像两个披着人皮笑脸的丑角。

“我吃饱了。”苏杭又忍了一会儿实在如坐针毡，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你才回来几分钟动了几口筷子就饱了？”苏老爷子把手里的杯子啪地搁在桌子上，声音里都是火。

苏杭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老爷子抿了抿嘴角没说话，余光落在旁边的顾北城身上，不过顾北城全程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就是在看一出家庭剧。

“你想走就走吧，”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声音放软：“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顾墨马上就要成为我们一家人了。”

苏杭本来听到前半句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了，听到后半句他的步履突然一顿，再也挪不动了。

苏老爷子看他停了下来，这才脸色放缓继续说：“你六姐马上就要跟他订婚了，可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你跟你六姐关系最好，也可以放心了。”

苏杭愕然回头，脸上都是诧异地看着依旧背对着他的顾北城，从别人的视角看过去苏杭似乎是在看他的六姐苏清。

苏清脸上也露出幸福的笑站起来把苏杭又拉回了座位：“你怎么这么大了脾气一点不改改，顾墨他听说你喜欢他的画也很想跟你讨论讨论呢。”

苏杭脸愈发僵了，他重新坐在顾北城旁边。

听见顾北城举起酒杯，对他说：“幸会，听说最新的那幅北方候鸟也是你拍了，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