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大姑父和顾显衷,都曾经是忠武的学生。
“我记得小时候,你大姑父到家里来帮忙干活,顺便教你爹识字的时候说过,以后要去忠武当老师。到时候啊,他白天去学校教书,姐姐就在家里缝缝补补,或者什么都不干也行。”
“等他晚上回来了,两人吃完饭,就手牵手去散步,回来后就教姐姐识字。”苏秋涟笑着说着当初未来姐夫对自己说的憧憬,眼里也跟着亮晶晶的,“我还记得姐姐说过,她想学那个……两个人变成夫妻,恩爱什么什么的?”
说到这儿时,苏秋涟看向苏喃星眼带询问。
“……不知道。”苏喃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冲苏秋涟摇头。
“哎,那不重要。”苏秋涟很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反正我也不知道,哈哈哈。”
苏喃星看着大笑的苏秋涟,觉得此时此刻的小姑特别美。
那副替大姑有个美好未来而由衷开心的模样,不同于平常略带侵略性的美艳,而是在暖黄夕阳照耀下,以及水纹倒映中,有种宜人的温暖。
但这副模样也仅仅到这儿,笑到一半的苏秋涟像是想到其他,逐渐淡了笑意,看着眼前一景,顿了半天后叹气。“只可惜啊……”
顿了顿后苏秋涟转了个身,换成双手手肘撑着栏杆,看着回廊顶端继续和苏喃星说,“所以说这人啊……还是不能活得那么认真,你那么认真的活着,在别人眼里却什么都不是,说不准一个意外,便什么都没了。”
她看向苏喃星,眼里带着对人性看得太透的凉薄和轻嘲,“或者旁人见你这副认真样儿,说不准就觉得你是个有趣的玩意儿。好玩儿拨弄一下。”
苏秋涟说着这话时双手配合着一拍,然后摊手给苏喃星看,“得,就这样什么都没了。”
“所以啊……”她慢慢收回眼,重新看着廊顶,神色淡淡语调轻松,就连此刻的姿态也显得颇为轻佻随性,“何必那么认真的活着呢?”
苏喃星看着这样的小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从哪儿劝慰才好。只好又默默闭嘴。
正苦恼着“怎么逗小姑开心?”时,反倒是一直在一边玩儿的苏喜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扭头冲两人的方向喊,一面兴奋的招手,“姐姐小姑你们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句话立刻让小姑神情振奋,开开心心的说着“什么什么?!”,便朝苏喜阳的方向蹦去。
相当配合老苏家的宝贝疙瘩。
这副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模样,让苏喃星觉得,小姑就是受了那些不好的往事影响。
但心结这种东西,真不是谁随便宽慰就能解开的。
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自己想通、放下。
就像大姑。
苏喃星看着陪着弟弟玩儿得很开心的小姑,禁不住微微走神。
对于小姑口中“大姑父”的记忆,苏喃星确实没有,毕竟对方在她不满三岁的时候便出国留学了。但她却记得四岁时大姑反抗那桩婚事的情景。
就因为那家大户人家看过大姑的八字觉得适合冲喜,而奶奶苏陈氏禁不住对方聘礼的诱惑,便不顾大姑的意愿,硬要她嫁进去当人姨太太。
大姑不愿意,绝食不吃饭。苏陈氏却叉着腰在屋外跳脚,高声说着不吃饭刚好!省得上轿子那天有力气挣扎,这样还省功夫了!
娘因为身体不好,加上嫁到苏家只生了她这么一个赔钱货,自然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只能抱着自己在一边干着急。看着爹和小姑轮流劝苏陈氏。希望她不要这么做。
甚至逼得急了,原本就性子直爽的小姑脱口而出,表示愿意代替姐姐去冲喜。
话音刚落却被苏陈氏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扇得小姑往一边踉跄了两步后才勉强站稳。
但即便这样苏陈氏也没罢休,她使劲儿戳着小姑的头,大声骂着,“你?!你算什么东西能代替?人家要的是你姐姐!你这个贱蹄子就没你姐的富贵命!还代替?别想了,你替不了!”
苏喃星那时便觉得,奶奶苏陈氏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恶的婆婆、娘,以及奶奶。
后来闹到最后,奶奶为了让大姑断念想,竟抢走了大姑父留学前留给大姑的一只银簪子,塞给苏喃星让她去丢掉。
苏喃星应声,但等到大姑上花轿的时候,偷偷塞到了她的手里,搂着她的脖子贴着耳朵小声说,“大姑,奶奶叫我丢掉的那些东西,我都偷偷藏好了,你别担心,喃星替你收着。你……等你以后回来一次,喃星就给你一样。好不好?好不好大姑?”
那个时候苏喃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苏冬桐已经存了死志。她自己也才四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这种力所能及的方式希望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