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打开纸盖,热气腾腾的鲜香一下冒出来,窜到眼角鼻尖,她才收回神来。
往嘴里送了一口,面泡的刚刚好,不硬也不至于太软。
外边夜幕沉沉,给人一种永远不会结束的安全感,玻璃窗上模糊映照出两个人的轮廓,陆骁这会儿单手杵着下巴,眼角眉梢都透着懒散,像是在发呆。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泡面的热气又涌上来,熏的她眼眶有些发热,她赶忙低下头,又吃了一口面。
虽然饿的慌,但只吃了几口林放枝就有了饱腹感。
见陆骁没说要走,她索性也就坐着发呆,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杯面桶。
陆骁本来话就不多,可她以前念书时是噼里啪啦东边讲完西边又开始的性格,两个人待一块儿时更是叽叽喳喳闭不了嘴,现在想想,也真是够朋友,那么多年,陆骁居然从来没说过她烦。
那次劝过她后,陆骁一个人出了国,没告诉她。
可林放枝那会儿一心吊在顾知寒身上,甚至没怎么顾得上他,还是后来听赵燃说才知道这事儿。
说起来,她当时任性妄为非要去读个三本院校,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哪是什么不愿意离开父母出国,不过是因为那所学校紧挨着顾知寒所读的T大罢了,可家里人到底还是宠她,她大学那几年算是过的顺风顺水,毕业了之后她陪顾知寒留在T市创业,家里人虽然不愿意她跟着顾知寒吃苦,闹了几次后也随了她去。
创业免不了吃苦受挫,顾知寒却是向来自尊心强得很,不想要林放枝帮忙,她明里暗里地想要在经济上伸以援手,每次都被顾知寒拦下,她那会儿还暗自高兴过,起码顾知寒是个不贪慕虚荣的,她没看错。
到此为止,她也还是个张扬到底的性子,喜怒皆形于色,真正开始彻底的改变,是在和家里人闹翻了之后。
那会儿顾知寒的公司渐渐好转,却又遭遇算计,刚刚有起色的事业一下子跌入谷底,顾知寒跌入尘埃,整个人颓的跟丢了半条命似的,好巧不巧,林父林母八百年难得过来探望一次,正巧就看见女儿过成这样,心疼的要死。
用林母的话说,她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千娇万贵从来舍不得让她吃苦头的,如今挤在十几平的出租屋里过日子,成天洗衣做饭手糙的像个老人,小姑娘娇滴滴的,怎么能被那样糟践。
他们本来因为之前的事就不待见顾知寒,如今自然不愿意女儿再跟着受苦,当即让林放枝和顾知寒分手,林放枝当然不肯,以死相逼,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她一狠心,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
她印象里,那是林母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从前温温柔柔轻声软语连说她几句都舍不得的林母,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说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就当从来没生出来过。
后来她的生活便只围着他转了,真像寻常妻子一般,洗手作羹汤,收拾衣物整理家务,样样不少。她一开始什么也不会,一样一样自己摸索着从头开始学,慢慢地就也都会了,还都做得很好。
顾知寒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和他们住在一起,背地里总给她脸色看,她不想他忙完事业还要操心家里,一并忍了,顾知寒在生意场上向来懂钻营,八面玲珑得很,事业蒸蒸日上,人越来越忙,脾气却越来越差,林放枝早就和朋友们断了联系,生活圈里只有顾知寒一个人,疑心病上来,总是疑神疑鬼,敏感又多疑,一开始她还和顾知寒吵,日子久了,顾知寒嫌她烦,开始整周整周地不回家,她哭过闹过,最后终于妥协,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她真的累了。
年纪尚且不大,心已如槁木。
时间,终将是把她磨成了她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说到底,怪谁?
还不是她自己,她一辈子想着要为自己而活,可最后还是成了依附在顾知寒身上的蛆虫,卑微无比,苟活度日。
她后来也曾想过,明明她也只是爱她所爱,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最后偏偏是她不得善终,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留不下?
她孤零零到这世上走一遭,如隙中驹石中火,黄粱一梦,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依旧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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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地平线上隐隐透出亮光,红色的朝阳有挣脱黑夜之势,一点点往上移动,蓄势待发。
林放枝看着红色的那点亮光,眼睛有些刺的疼。
她赶忙移开视线,有些恍惚。
突然,左手腕上戴的表“叮”的一声响,清脆得很,她一看,已经六点了
林放枝整理好表情,再开口,已经是很平静的情绪:“陆骁,我想去给外婆买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