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枝点点头,想了想, 又道:“ 还想吃梨,陆骁。”
陆骁闻言点头,转身问在沙发上大剌剌躺着打游戏的两人:“ 你们吃什么?”
“ 龙井虾仁,这道菜在师傅手下简直一绝啊。”
“ 西湖醋鱼、还有盐水鸭!”赵燃笑嘻嘻接了杨一鸣的话,“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骁爷服务,我只能哈哈哈哈哈哈哈! ”
粥来的很快,林放枝见他撑起病床上的桌板,等了几分钟直到粥的温度适中之后,拿起勺子就要喂过来,她忙急着摆手:“ 我自己、自己就行……”
“ 嗯?”陆骁挑眉,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
林放枝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打着绷带,左手手背插着留置针管——
骁爷不愧是骁爷。
连单音节的字和神情动作都能一气呵成流利到把人堵的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心服口服。
这师傅的粥熬的的确好,不咸不淡,牛肉和窝蛋入味的很,一碗粥讲究又精致。
赵燃和杨一鸣坐不住,吃完饭就先走了,说改天再过来。
林放枝也的确是挺吃惊,赵燃那种多动症严重患者,期末考试都忍不住要弄出点动静才舒服的性子,这几天竟然还陪陆骁一起守夜陪过她的床。
她心里都快感动的给他唱歌礼赞了。
“ 叔叔阿姨暂时抽不出时间过来,按照他们的意思,怕老人家担心,”陆骁放下粥碗,洗完手准备削梨,“ 就先瞒着,找了个我们出去玩两天的理由。”
“ 好。”
他动作出奇的利落,削完皮又轻轻松松把梨削成几块。
林放枝接过梨,咬了一口,清甜甘洌。
她抬眼:“ 你上次的梦,是真的。”
陆骁手里的动作一僵,低着头的动作没变。
林放枝吃完手里的梨,咬咬牙道:“ 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但是、那是我上辈子二十八岁的结局。”
“ 我不会……”
陆骁手里的刀骤然被握紧,指关节都泛了白。
“ 什么?”
林放枝没听清,只听陆骁又解释道:“ 要是我在你身边,我绝对不会……”他拧着眉,神情有些痛苦,“ 让你死的。”
林放枝一怔,片刻后淡道:“ 我那时候嫁给了顾知寒。”
“ 他对你不好?”
林放枝忍不住笑了一下。
“ 对她不好”这个词眼严格意义上似乎是指对方对自己言语或者身体上的具体伤害,要是顾知寒出轨或者家暴,用这个词反而比较贴切。
可该怎么形容顾知寒的态度呢……
不管不顾?束之高阁?还是、弃之不理?
“ 我呢?”林放枝没说话,陆骁又问,“ 我去哪了?”
“ 哈哈。”林放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 被我气走了。”
“ 不过也好,走了才舒心,要是在我身边看到我天天那个样子该多让人心烦啊……”
一事无成。
一无是处。
一败涂地。
两个人似乎各有心事,一时之间没人说话了,空气都安静得很。
好半晌,陆骁突然开口:“ 疼吗?”
“ ……死的时候。”
声音轻轻的。
林放枝一怔。
疼啊。
怎么可能不疼。
锋利的刀尖割进肉里的时候,疼的倒吸凉气,手腕上鲜血直流一颗颗血珠往外涌像是在为她撰写一篇再漂亮不过的墓志铭。
带着清醒的疼痛,或尖锐或迟钝,一刀一刀都给她再深切不过的回忆。
更疼的是那一个个睡不着的夜晚,酒杯落地哐当破碎的方方声音和打火机擦着金属的清脆响声交杂在一起,流不完的眼泪最终被埋没在整夜整夜不曾消散的烟雾缭绕中。
她想了想,笑了一下:“ 无论身体上的还是我心里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刀伤也好心伤也罢。
她现在重新活一次,手上连割腕的丑陋伤疤都不曾有,白白净净,纤细柔软。
再完美不过了。
陆骁却严肃道:“ ……过去的伤害也是伤害。”
“ ……”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温暖的东西一下子挤进去,铜墙铁壁随即马上崩塌开来。
林放枝看了眼陆骁,这会儿窗外日头正好,有阳光跑进来,他微弓着背坐着,背后是一整个光明灿烂的世界。
她突然有点忍不住笑意:“ 陆骁,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前世也是,如今也是。
几乎是不留任何余地的为她考虑替她着想。
就那么执着的,坚定的,好像骑士一般,守在她的身后。
陆骁闻言,脑海里却一下子冒出来一个小姑娘。
八九岁的样子,扎着两个辫子,发尾不听话的翘起来,眼睛生的狡黠,笑起来像是晚上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像妈妈给他唱过的那首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