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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9)

阮良虽然心里明白,也不想惹事,偏偏生就一双桃花眼,眉目流动间全是情,一路沾花问柳,与酒家女打眉眼官司,惹得人人侧目。他是从来都没有离过女人的,眼下陡然失了温柔去处,简直夜夜孤枕难眠,心中饥渴万分,但凡看到一个平头整脸些的姑娘就恨不得贴上去敷衍,没肉,闻个香也好。

高坚实在无计,生怕再这么下去阮良会睡了店家的老婆,只能托人传了消息回去,找牙婆给买个姑娘回来。高坚肯出价,又不要黄花女子,只求十分颜色,没多久,就有人用快马送了一个标致小娘追上来。

阮良大喜过望,双手搂着高坚,恨不能马上跪下来结义。

高坚无奈道:“我早已拜过你父亲做干爹。”

阮良连连拍手,说:“对对对,我又忘了。”

高坚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阮良急火火赶着要去度春宵,走到木梯转角,却不自觉地往回望,只看见高坚独自一人站在天井里,笔直颀长的一道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阮良愣了一愣,便觉得世事真真难料,当年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少年,居然也长得这般大了,竟比自己还生生高去半头。

阮良在楼上挥手,喊道:“良玉!”

高坚转过身去,脸上露出讶色。

“虽则,他们都说我没白捡了你,然……爷当初带你回家,却不是为了这个,当年不是,现在也不是。”

阮良一双微弯的笑眼里流动着波光,点点喜色,脉脉含情。

“那是为何?”高坚问道。

“那自然是因为爷喜欢你!”阮良笑的得意,仿佛讨人喜欢的不是高坚,而是他自己。

高坚蓦然睁大眼,嘴角像是为难一般扯出一丝笑,便成了个似哭似笑的样子,哭笑皆是不得。

那女子刚刚来时惨白着一张脸,好像随时要去赴死。却不想,只一夜工夫就像三月的桃花开出灼灼艳色,眼角眉梢都柔下来,化作水滴滴的一个美娇娘。阮良得意得不行,拢了一身风流意气,于这十月深秋之际,显出十里春风之意。

喜婆把人卖过来时没说过缘由,可是在阮良面前,怎么还有女人能藏得住心事,没几日就向他倒了个干净。才知道这女子名叫丁兰,竟是金陵一个侯府家里的通房丫环,在家招了主家婆的忌讳,被人卖出来作践。她是家生子,从小生得标致,被选在园子里伺候少爷,养得心高气傲。本以为要卖给外面龌龊的下人糟蹋,又恼恨那个男人薄情。不肯帮自己说半句好话,一时万念俱灰,怀里藏着利剪过来,却再没有拿出来使过。

阮良对女人一向是最温柔不过的,尤其是跟他好过的女子,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没口子的好姐姐好妹妹,恨不能捧在手疼爱。丁兰因祸得福,只觉得前遭遇的劫,大约就是为了碰上这么个人,一颗心绕绕缠缠全系在阮良身上,掏心掏肺,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7章

辽边苦寒,十月底已经冷过扬州的三九天,阮良被寒风煞住,成天价守着一盆炭火度日,懒洋洋几乎不想下炕,抱着丁兰在屋里白日宣淫。

但这样很好,这样清静,不生事非,高坚对阮良从来没有更多要求。但阮良既生在富家,从小到大的每一口饭食,每一件衣裳都是精心配好的,过日子自然不能像高坚那般马虎,饶是他无心管事,单为了自己过得舒服,也把高坚合府上下理了个顺,高坚便借光过上了好日子,平日里好菜好饭,热水热炕,衣裳浆得洁净,一件件熏出淡雅的兰花香。

阮良手上有钱,气度风华,能镇得住下人,丁兰原本是侯府的丫环,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妥当当。同僚们追着高坚打趣,说这等送钱的表哥来得真是福气。

高坚脸上不显,其实心里高兴,每日从衙门回来,看到阮良裹在雪白狐裘里弯眉笑眼的看着自己,喜滋滋的一张脸,永远都不见烦忧。高坚被他这样看着,便觉得若能这样过完一辈子也好。

阮良生平所学,莫过于“享受”二字,在螺蛳壳里也能做出道场来,把自己养得舒舒服服。只是眼下狐朋狗友一个不剩,就只能拉着高坚作陪。他用梅花浸酒,着人从猎户手上买来新鲜的鹿腿,盯着厨子下刀,片出肥瘦相济的薄片,用椒麻、海盐和秋油腌渍入味,在炕上支起红泥小炉,架上黑陶大盘炙烤。

高坚不胜酒力,三杯两盏就染得微醺,他这人喝过了酒就分外活泛,眉眼间显出淡红的晕色,瞳膜漆黑潋滟,像是含了两点晨星。有一次兴起,竟解了外袍从窗口纵出,仗剑而舞,俯仰间卷起漫天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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