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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2)

高坚怔怔看着他,半晌,方点了点头。

阮良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在下阮良,字无伤。”

“高坚,字良玉。”高坚双手抱拳,神色间一改颓色,恍然已不像个少年。

那一年,高坚十二岁,阮良十八岁。

第2章

是一时兴起,但他是少爷,兴起之后,自有人帮他收场。管家给高坚扫了一间柴房住下,又规定好院里哪里可走动,哪里不可,几时去厨房吃饭,一月几分月钱银子,可供日用开销,俨然一个没有卖身,亦不必做事的小厮。

高坚就这样在阮府别院里住下,无声无息,似塘边一株苇草。

阮良很快忘记了他。

扬州城里来了新的歌姬,好兄弟又买了色艺双绝的瘦马,这花花世界有多少美人可供赏玩,谁还会记得自家后院里那个少年。

高坚没有事做,便终日练武,用攒下的月钱银子买书上私塾。他不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便只能按过去爹娘期望的样子生活,只是那时有人管着还贪玩好动,现在无人看顾,却学得比谁都专注。

高坚每天傍晚时分在园子里练剑,他为人乖巧,不生是非,日子久了,管家也喜欢他,只觉得这少年懂得上进,将来必能得少爷青睐,便动了心思收拢。

阮良那天破天荒没有外宿,一路怒火升腾气势汹汹地穿过花廊,却看到残阳下一抹亮影,人如惊鸿,剑若游龙。阮良按住吵闹的小厮,在栏边坐下,出神地看着,物我两忘。

高坚收剑回鞘,听到身后有人拍手叫好,回头看去,却是阮良从杏花林外挤进来,粉白的杏花沾了一头一身,一双微弯的眼睛又惊又喜,眼波流动间,便是无边春色。

“真厉害,原来你会功夫?”

“嗯。”高坚想,我在你园里练了两年了,你却才知道。

“以后去前院练吧,晌午饭吃过了,就练,好不好?你打得真漂亮。”阮良赞叹不已,“好好练啊,长大考武状元吧!”

高坚想了想,还是说好。

以后,高坚每天提前一个时辰吃午饭,为着让阮良在午后有闲时,可以看着他练剑解闷。高坚只觉得心里又怒又喜,却理不清究竟为何怒,为何喜,只能把这番滋味囫囵压下。

那一年,高坚十四岁,阮良二十岁。

第3章

阮良是个重情谊的男人,只是他的轻重与情谊都与寻常人不太一样,有时你运气好,便觉得他是个好人,有时运气不好,便觉得人渣都不足以形容此人。

高坚的运气很好。

每天都练剑,在阮良面前混了个脸熟,阮良是大方人,天生的好脾气,连丫环都可以在他面前耍耍小性子。当然,耍太过了也不成,据说前年有一个丫环恃宠而骄,被阮良悄悄送去了旧宅伺候老姨娘,在阮良这里养得金尊玉贵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老妖婆的刻薄,没多久就自己投井死了。

管家特意把这则旧事说给高坚听,生怕他行差走错。高坚听完了,却只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犯这种错。阮良天生富贵,金质玉骨,他的温柔不过是一张皮,就像寻常人对猫狗的温柔般真诚却淡薄。

阮良在年前娶了妻,娘家虽不算显贵。阮良花名在外,大家闺秀不敢入门,他也不乐意给自己找一只河东狮,所以娶了一房弱妻,只消抽点时间哄一哄,平日里的玩乐便可照旧。只是如此一来,毕竟家中有主,屋里屋外两边女人都要争这一个男人,阮良最怜惜美人,也最贪色,女人们在床上要什么,他决计不会说一个“不”字,竟把自己累了个半死不活。

厨房里炖了老母鸡煨人参给他滋补,阮良把汤喝了,参吃了,撕下一小片鸡腿肉,沾着秋油调出来汁子正细细地嚼。高坚提着剑过来,向阮良行了个礼正要起势,阮良却忽然叫住他。

“怎么瘦成这样了?”阮良走到堂下。

高坚正在抽条,长肉不及长个快,瘦得像一杆细竹。

“来来。”阮良把那半只鸡捞出来,淋淋漓漓地塞到高坚手里,“给你吃。”

高坚一手握剑,一手拿鸡,一口浊气堵在喉间,强咽了半天,方才咽下去,低声应道:“谢了。”

“谢什么,反正我也吃不掉。”阮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阮良像是发现了新乐趣,每天都会给高坚送点肉菜过来,有时是半条鱼,有时是一只鸽子,吃得或多或少,有一回厨子手咸了,整只蹄髈连盆都给搬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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