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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420)

“嗯?”

“虽说看久了也习惯了,可有时还是会忽然觉得……”

“……”

“你生得可真好看。”

“…………”

昏暗的烛光里,谢无疾的目光随着火烛一起闪动,隐约透出几分无奈来。

朱瑙低笑,侧身让出半张椅子,拉谢无疾在那半张上坐下:“这么晚才回来……进展如何?”

占据了河中后,朱瑙理所当然地把整编河中军的任务交给了谢无疾。这几日谢无疾都在忙此事。

谢无疾摇了摇头,道:“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可见他对河中军有多不满意。

朱瑙不觉得意外。

河中府不是个富裕之地,占地也不广,仅辖三十余县。赵芜养不起不事农耕的大军,所以河中军除了作战之外,还需要承担耕种、修筑工事等诸多劳役。这样一来,河中军根本没有太多训练的时间,羸弱不堪也是理所当然了。也因此,蒲州城被上官贤一击即破。

而河中军如此羸弱,赵芜还能屹立至今,只是因为河中府地处汉中与河南的交界处,他两边讨好,两边游走,在朱瑙和陶北没有做好互相攻伐的准备时,谁也不敢轻易动他罢了。

朱瑙开口道:“既如此,不如从军中挑选一批精干之士,余下的大军就遣散了吧。”

谢无疾微微一怔:“遣散?”

朱瑙颔首。他方才看到睡着的公文正是从蒲州官府里缴来的田籍户册。这河中府在战乱之前本有三万余户人,可在去年赵芜重新普查整理了户册,发现如今整个河中府只有不足一万户的百姓了。多年战乱,已致使人口锐减。

在这种情况下,河中军却有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河中几乎每一户百姓都出了一名甚至多名男丁从军!这绝对到达了劳民伤财的地步。

谢无疾听罢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就从军中遴选两千人,再另外调拨五千人来驻守河中。”

朱瑙道:“如此甚好。”

这河中军是赵芜一手养起来的,想要整编本来也难下手,索性以与民休息的理由把军队遣散回去,还省去了许多麻烦。只是河中毕竟与河南接壤,此地需要大军驻守。所以需要另外调五千人来。这五千精锐比赵芜养的一万五千乌合之众更善战,并不会削弱河中的防御,而且把两千人整编进去,自然而然就把赵芜的影响力消弭了,以后大军只会听朱瑙与谢无疾的命令行事。

谢无疾道:“那我明日便去选人,会尽快办好的。”

马上就要到农忙时节了,他得尽快从蜀军中挑五千人出来,也把河中军的两千精锐选出来,余下的人早日放回去,这样就不耽误了农耕。

谢无疾又问道:“河南那里有消息了么?”他问的是朱瑙派去河南说降的各路使者。

朱瑙支着下巴盯着他不断瞧,目光柔和:“不太顺利,听说吃了不少闭门羹。”

谢无疾:“……”

他听朱瑙的语气不急不忙的,不免有些疑惑。

陶北应该已经收到蒲州沦陷的消息了,也一定料到他们会趁热打铁地对河南下手,势必会立刻巩固河南的防御,而且黑马军也已经撤走了。倘若他们不能抓紧时间占领河南,以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无疾知道这几年来蜀商借着经商事宜在各地都有所渗透,本身就积累了许多人脉,无论是打听消息还是接近权贵,都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在他们围蒲州的那四五个月里,朱瑙也没闲着,早就派人去河南布置了,就是为攻下蒲州以后的事做准备。只是不知他的布置做得如何,缘何还会吃闭门羹呢?

谢无疾沉吟道:“若能先攻取孟州,汝、郑二州必人心惶惶,届时对其守军加以威慑,并以利诱之……”

他还没说完,朱瑙一根手指点在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不着急。”朱瑙眨眨眼,“再等一阵看看。”

谢无疾微怔。再等一阵?等什么?等到陶北有所反应么……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刻的郑州。

袁肖正靠在椅背上出神,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他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袁公,”屋外的亲随道,“王家派人送了几匹锦来,说是最近他们府上新采买的,特意来孝敬袁公几匹。”

袁肖皱了下眉头。

他是驻守郑州的都指挥使,掌管郑州守军,也是上官贤的忠实部下,他是被上官贤一手从百夫长提拔到现在的位置的。

自从蒲州被破后,蜀军立刻派了人游说他,说是上官贤已经被擒,倘若他能向蜀军投诚,朱瑙必会重用他和他的部下。袁肖当下就把蜀人的说客打了一顿赶走了,表现出坚决的态度:他只会效忠于陶北,绝不会投敌的!

不过实际上,他虽然给蜀人吃了闭门羹,但也能未能完全切断与蜀人的联系——那王家,便是来替蜀人做说客的。

王家乃是郑州本地的一个大户,这几年来与袁肖交往甚密,在筹措军费上帮过袁肖不少忙,袁肖也同样利用职务给王家提供过一些好处。王家虽然是郑州人,但因为经常和蜀商做生意,所以十分亲蜀。最近王家常常借着各种名义派人来他府上,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门外的亲随问道:“袁公,锦要收下吗?”

袁肖的心里有点烦。他虽然因为官职较低,没怎么与陶北接触过,但他深受上官贤的影响,对陶北还是很忠心的。再加上他自己是河南人,当然不愿和蜀人有什么牵扯。

只是现在,上官贤被蜀军生擒,他不知道上官贤最后会不会变节,所以他的立场难免有些摇摆。再加上那王家与他关系亲密,他还有不少事需要指望王家,不想因为抗拒蜀人弄僵了和王家的关系……

最终,袁肖开口道:“收下吧。”

亲随问道:“那,王家的人求见,袁公要见他们吗?”

袁肖啧了一声:“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你再准备一份差不多的回礼给他们送回去。”

如此,既不至于和王家闹得不快,也躲开了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亲随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往后两日,王家又派人来找了两次,都被袁肖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那王家无可奈何,也只好暂时消停了。

……

几日后。

黄昏时分,袁肖带着几名亲随行色匆匆地出了军营,正要上马,忽听不远处闹了起来。

袁肖只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原来几丈远的地方,有一名男子试图接近他,被士卒们给拦了下来。

那男子面色焦急,不断冲他挥手:“袁兄,袁兄!”

那人正是王家的一名公子,昔日和袁肖私交最好的王惇。

认出王惇,袁肖的脸顿时黑了。他已经够给王家人面子了,可王家人这么死缠烂打,实在过分了!

事实上,袁肖犹豫了几天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忠于陶北。他相信上官贤是不会变节的,而倘若他选择投敌,那他就无颜去见上官贤了。再者他对蜀人来说是异己,不管蜀人许诺的话有多动听,可他要是真的投靠过去,只怕朱瑙并不会兑现承诺,只会利用完就把他扔了!他在中原前途正好,实在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而现在,他已经明确了立场,王家人却还纠缠不休,并且闹到他的军营门口来。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当下袁肖不留情面地下令道:“把他赶走!再敢纠缠,就把他抓起来投入军牢!”

几名卫兵立刻就冲着王惇去了。

王惇一见这情形,更急了,高声道:“袁兄,我找你真有急事!你且听我说了再走不迟啊!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袁肖已经一只脚踩到了马镫上,听到这话,不由停下了动作。

这王惇毕竟是王家公子,今日亲自跑来找他,又如此急切,或许并不是为了给蜀人做说客,而是另有他事。否则,派一个下人来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出面呢?

想到这里,袁肖的态度软化了几分,下令道:“放开他。”

几名卫兵原本已经将王惇按到地上了,闻言忙将人拉起来,提到袁肖的面前。

袁肖神色颇有几分不耐烦,冷冷道:“王兄找我何事,不妨长话短说。我有要事要办,耽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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