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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360)

魏變吓了一跳,立刻去见张玄。张玄显然也吓得不轻,命令魏變赶紧做好迎战的准备。于是魏變连忙点了人,来到此处隘口拦截延州军。

半个月前,延州军其实就已到了隘口附近,也向守关的黑马军发起了进攻。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击退了。

几日前,延州军又进攻过一次,也在交手之后没多久就撤退了。

今天,是这半个月来,延州军第三次向守关的黑马军发起冲锋了。魏變虽然已经胜了两场,但他丝毫不敢放松,也不敢轻视敌人,生怕前两次的攻势都是延州军让他们麻痹大意的手段,一旦他们轻敌,就极有可能落败,

然而没过多久,敌方的锣鼓声忽然变了节奏,进攻的士卒们也开始根据锣鼓声变换阵型。

魏變愈发警惕,屏住呼吸观察战局,准备应对。

然而过了片刻,边上的传令兵忽然:“大王,他们好像……又准备撤了?”

魏變双眉紧锁。确实,敌人开始有秩序地收敛阵型,这分明是撤退的征兆。

然而他也不敢放松,生怕敌人有诈,继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变故。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敌人没有任何后手,士卒们在号令声中有秩序地后退,慢慢退出了隘口。

魏變神色复杂地看着敌人退走,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今日这场战事,或者说,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近的三场战事。一触即溃?不堪一击?不,都不准确。

延州军明显还留有余力,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用上力气。连续三次攻击,都是试探性的,像在逗猫一般,虚晃一枪掉头就走,雷声大,雨点小。

谢无疾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一次两次,可能是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才临阵退兵。可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类似的事情发生三次,很显然,敌人是故意的。

一旁的传令兵问道:“大王,追吗?”

魏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摇头道:“不,不追!”

他当然不可能去追,一则张玄给他的任务只是让他保卫汾阳,没有让他把敌人斩尽杀绝;二则敌人不是战败溃逃,而是阵型整齐地撤退,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使的一招引蛇出洞的把戏?不管是不是,他都没必要冒这风险。

于是在确认敌人退走之后,魏變也下令道:“收兵!”

传令兵连忙击鼓吹号,通知大军回撤。

不多时,完成收兵的数名军官来到魏變身旁。众人皆满面喜色。

一人得意洋洋道:“那谢无疾和他的延州军真是徒有虚名,不堪一击!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赢得也太容易了!”

“哈哈,没错。原先还当他是只老虎,却原来是纸糊的老虎!”

“就这半个月的功夫,他已经三次铩羽而归了,连一寸地都没抢下来。什么常胜将军,我看他就是个无胜将军,他改名叫谢无胜得了!”

“我说他该不会是体谅我们兄弟辛苦,特意来给咱们送银子的吧?这仗打得也忒轻松了。”

众人之所以这么高兴,自然是因为打赢了仗,他们又有大笔奖赏可以领。说谢无疾是来给他们送钱的这人只是说了句无心的玩笑话,用来讥讽谢无疾,没想到魏變却变了脸色。

底下这些带兵的军官们或许一叶障目,但魏變每次都是站在最高处纵观全局的,他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谢无疾不会打仗吗?不,完全不是这样!要知道哪怕是佯攻,也是非常考验将领布阵的能力和士卒之间的配合的。撤退时往往是军队最混乱的时候,如果被敌人抓住机会,撤退就会变成溃败,会失去抵抗能力地被敌人砍瓜切菜。但是魏變三次都没下令追击,是因为三次他都没找到延州军的破绽。要不然,他也没必要谨慎到这个程度。

同样是将领,魏變自问他的黑马军不如延州军,他的指挥能力也比不过谢无疾。如果谢无疾真的倾力出击,哪怕自己占住了防御的地利,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所以,这三场战事,全都透着蹊跷……

魏變不解地喃喃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张师君和我们谈的条件?他们又是怎么会知道呢?”

林深就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他连忙躲到其他人身后,生怕被魏變看出他的心虚。

好在魏變并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手下身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极为可能,不由懊恼地捏了下拳头。

先前朱瑙派说客来游说他没有成功,就没有其他的举措了。他一面觉得朱瑙也不过如此,一面又觉得,朱瑙不该这么轻易放弃。

果不其然,朱瑙并没有放弃,非但没有放弃,还使出了这种狠毒的手段!

要知道自己这样频繁地出战,按照约定,张玄就要频繁地支付他巨额报酬。可他赢得这么轻松,这么不合理,张玄怎么可能不怀疑他是跟朱瑙谢无疾串通好了来坑玄天教的钱财?而他又并没有那么做,势必不服气,两相争执起来,矛盾在所难免。朱瑙的离间计可不就成功了?

魏變心里很是恼火,不甘心就这样中了朱瑙的算计。同时他也知道,那张玄极善散播谣言,蛊惑人心。如果他跟张玄真为了报酬的事情翻脸,张玄一定会四处散播对他不利的传言,败坏他的名声。他这么多年来坚守的原则,很可能被邪教徒们三言两语就抹煞了。

魏變左思右想,终于拿定了主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便就再义气一回。

于是他转脸对着众军官道:“弟兄们,且对不住。这一战我们怕是不能领赏钱了。”

众人一愣,兴奋情绪消散,疑惑道:“哥哥,这是为什么?”

魏變道:“非但不能领赏,上一笔赏钱我们还得退还给张师君。这三场仗,我们姑且只收一份钱,用来抚慰那些死伤的弟兄。”

众人又大惊,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还要退还?凭什么???”

“哥哥,是不是那张玄跟你说了什么?他究竟说什么了?是想赖账吗?”

“不行!早就约定好的事,咱们信守承诺,为他出生入死,岂容他说赖就赖?!他当我们弟兄是好欺负的吗?!”

魏變安抚众人道:“这不是张师君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忙对众人解释了他对于延州军佯攻的猜测,他主动退还报酬,是为了自证清白,这样张玄才不会认为他们在暗中勾结朱瑙、背信弃义。

众人当然不甘心。已经到手的银子,哪还有吐出去的道理?但魏變一项赏罚分明,在军中极有威望,众人也习惯了以他马首是瞻。既然魏變这么说,众人再有异议,也只能咽了下去。

好在这三仗打得都很轻松,双方都没有多大伤亡,便只收一笔报酬也不亏了。

于是乎,班师回城后,魏變就连忙面见张玄去了。

……

魏變还没赶到,战场的消息就已经传入了大玄天寺。

寺内,一众职事围住张玄,情绪激昂,争论不休。

“师君,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一人唾沫飞溅,脸色因愤怒而胀红,“俗话都说事不过三,可现在,半个月,第三次!!这简直太过分了!那黑马军一定是串通了蜀军和延州军,拿我们当傻子耍!”

“没错!打了三场仗,都赢的那么轻松,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延州军要是这么好对付,我们花这钱雇黑马军干什么?我们自己去都能打赢!!”

“师君,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们那些条件!我们已经花钱请他们来,他们就该替我们死战到底,岂有每战一场另给一笔钱的道理?!”

“总之这一次,绝不能给他们钱了!先前给的也应该叫他们全吐出来才对!”

众人之所以这么愤怒,因为他们跟随张玄,本就是为了利益。眼看着玄天教的家底就要被黑马军掏空了,这还怎么能忍?

张玄则被众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听到有人质疑他当初为什么答应魏變的条件,他简直气乐了:不然这些人以为黑马军为什么愿意来替他打仗?说得这么简单,这些人倒是自己去打啊!

又有人道:“最近城里许多人说,黑马军之所以来太原,根本不是什么神仙托梦,是我们花了重金聘他们来的!必定是黑马军的人口风不严,走漏了消息。他们收了我们这么多钱,却如此办事,简直太过分了!师君,你决不能姑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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