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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239)

亲信忙退出军帐,接人去了。

不多时,一名普通农夫打扮的男子被带入帐中。

刘松上下打量他,十分狐疑:“你当真知道广晋军中的机密?你能助我促成勤王大业?”

那男子道:“刘府尹听了我的消息,便知是否可行。”

刘松立刻道:“你说。”

那男子却不着急开口,道:“刘府尹,我若报信有功,不知可得多少赏?”

刘松皱了皱眉。这时候来给他通风报信的,必定是有所图谋。要么是图钱,要么是图权。他道:“你要什么?”

男子显然是冲着钱来的,张口报了一个数目,着实不便宜。

帐中哗然。

刘松眉头皱得更紧,看那男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戾气。莫名其妙跑出一个人来给他报信,该不会是骗子吧?纵使不是骗子,也是狗胆包天,竟敢要这么多钱!要知道现在是在他的军营里,他若把这人严刑拷打一番,此人绝逃不出去。

男子似是看穿了刘松的想法,道:“府尹可先予我一笔定银,然后听听我的消息值不值这么多钱。若府尹觉得值得,再把另一部分给我也不迟。”他倒也不担心刘松听完消息会赖账,又道,“不瞒府尹,我交友广泛,在各府军中都有朋友,我的消息也十分灵通。往后府尹若有什么想要打听的,亦可委托于我。”

“哦?”刘松顿时多了点兴致。这人讨赏银的方法跟做生意似的,居然还先要定金,再收尾款。不过若这人果真消息灵通,能帮到他,这点钱也算不得什么了。而且还应当笼罩住才是。毕竟如此混乱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灵通的消息更重要。

于是刘松和颜悦色了不少,果真让人拿出一笔定金,先交付于男子。

那男子领了钱,便把他的消息说了出来。刘松听完大吃一惊。这消息对他果真非常有用,他连忙派人查实消息的真伪去了。

=====

两日后,会盟如期再次举办,各府军的使者再度来到涡水旁的会盟地点。

卫玥入席后,跟他身旁的柳惊风打了个招呼:“柳公子。”

柳惊风亦冲他一笑,随后又开始泡茶了。他这回比上回多带了些茶叶来,要知道上回会议举办得太久,他一壶茶早泡的淡入白水,十分无味。

过了会儿,鲁广大摇大摆地入席,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众人都好奇地打量他,不知他这三天经历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刘松也来了,嘴角亦噙着笑,在主座入席。

一番过场后,会议切入正题。

刘松道:“三日过去,诸公考虑得如何?天子一日落于贼手,则天下一日不得安宁。我等当及早救驾,不可因私延误啊。”

鲁广道:“刘府尹莫非仍想照之前的方案行事?”

刘松道:“有何不可?难道有谁能想出更好的主意来?”顿了顿,又道,“言人人殊,聚讼不已。勤王之事既由我刘松发起,我刘松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挺身而出!待救出圣驾,驱逐贼寇,功过是非自由诸公评说!”

言下之意,便是要更加强势地把持领导各府的大权了。

两人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气氛凝滞紧张。两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树立自己权威的大好时机。于是几乎是同时,两人蓦地站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怒斥。

“鲁广,你这通敌的国贼!”

“刘松,你这包藏祸心的贼人!”

两人骂完之后,同时呆住。

第148章 挑拨离间

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众使者的精神为之一振,十几道目光炯炯地盯着鲁广和刘松。就连已经调整好姿势准备睡觉的黄东玄也赶紧坐直了身体,听听两人要说什么。

柳惊风仍旧雅兴十足,一面啜饮一面看戏。

两人显然都被打乱了节奏,不过还是鲁广反应更快一点,先发制人:“刘松!你在癸酉月戊午日会见江宁军的校尉柳惊风和长史谢无尘,你收受他们黄金、玉器、绸缎若干,你敢否认吗?“”

柳惊风“噗”地一口茶水喷在桌上,被呛得咳嗽起来。

鲁广道:“江宁军贪生怕死,你收了柳惊风和谢无尘的贿赂,就在勤王之战安排他们驻守陈桥,避开锋锐!你结党营私,中饱私囊,视国事为儿戏,你有何颜面主持会盟?!”

刘松显然没料到这一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道:“你、你血口喷人!”

鲁广咄咄逼人:“我血口喷人?江宁府铸造的金锭有‘江宁府造’字样,你敢让人去你的军库查看吗?!”

刘松霎时噎住了。那些金锭他根本来不及熔掉重铸,眼下就在他的军备库里躺着。他当然不可能让人去查。

鲁广又将目光投向柳惊风:“柳校尉,你敢否认吗?”

数道目光又投向柳惊风。

柳惊风正在用丝巾擦嘴,忽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颇有些尴尬。他收起丝巾,仍保持着风度,冲着众人一笑:“这个我不太清楚,鲁府尹或是有什么误解……还是听刘府尹怎么说吧。”

他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只轻飘飘把矛盾抛回刘松和鲁广之间。显然他无意趟着浑水,也不想在鲁广和刘松之间站任何一边。

——他对于这桩事情本就持无所谓的态度,之所以给刘松送礼,并不是认可刘松的盟主地位,只是尽可能地给自己减少一些麻烦罢了。假若事情闹到收不了场的地步,他就直接带兵回江宁府去了。难道谁还能把他几千人的军队绑到战场上去不成?

柳惊风的态度其实也是默认了这件事,这就让刘松骑虎难下了。

鲁广得意洋洋地看着刘松,想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要能把刘松从主座上拉下来,下一个坐上去的就该轮到他了。

刘松气势不足地辩解:“我、我只是与江宁府做了笔生意,他们出钱向我购买粮草,根本没有结党之说。你们河南府不也在与蜀商做交易?”

不等鲁广继续挑他的错,他迅速把矛头扔了回去,大喝道:“鲁广,你私通敌寇,大逆不道,罪恶滔天!你故意诬陷我,搅乱会盟,你到底是何居心?”

鲁广一惊:“私通敌寇?你、你胡说八道!”通敌的罪名可比结党受贿严重多了,容不得他不慌张。

刘松一鼓作气:“我胡说?这一年中,你河南府多次给叛军输送钱粮物资。郭贼和厉贼能活到今天,就是你鲁广养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满座哗然,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了鲁广的脸上。

鲁广明显慌了神,脸也胀得通红,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我没有通敌!叛军占了水源上游,他们关闸截断河水,使我耕地缺水,作物枯死……我只是为了河南府的百姓,才不得不……”

河南府紧挨着郭金里的叛军,大量山林湖泽被叛军占据,河南府百姓生活所需物产有不少出自其中。鲁广不敢发兵剿匪,那么许多事他就不得不仰仗叛军鼻息。

立场归立场,日子总得往下过。叛军以截断河流为名义,向河南府索要财物,鲁广为了息事宁人,也只能乖乖照做。而且民间也好,官府也好,有时候还会偷偷跟叛军做点贸易,交换各自所需物产……这绝不是他有心通敌,实在是生活所迫。不能填饱肚子的立场也只能放在嘴上喊喊了。

鲁广不相信广晋府是完全清白的、始终跟叛军势不两立的。同样挨着京城,谁能比谁高尚到哪里去?只是刘松显然有所准备,他落了下乘,百口莫辩。

堂内人人表情各异,幸灾乐祸的是大多数,却也只有黄东玄光明正大地吹起口哨,就差把“看热闹不嫌事大”写在脸上了。

刘松和鲁广都懊恼万分。

原本鲁广以为,他揭穿刘松利用勤王中饱私囊的事,就能使得刘松声誉受损,被迫退下盟主之位。而他身为中原官僚,又是勤王的第二发起者,可以顺其自然地接任。

而刘松以为他拿住了鲁广曾与叛军有过交往的把柄,必使鲁广颜面扫地。鲁广再想反对他的提议,他就有理由质疑鲁广的动机。而鲁广为了撇清他通敌的罪名,也不得不全力剿匪,不再计较牺牲。

他们都以为今天自己势在必得,也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把对方一击毙命。事实上,他们也的确给对方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只可惜结果是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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