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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181)

“好,好,那辛苦你了。”费岑点头。农务上的事情他确实不大懂,就算尤乾向他解释恐怕他也不明白,还是由专人去听吧。

所有礼物都展示完了,瞧着院子里琳琅满目的礼物,费岑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同样是一府之尹,瞧瞧人家成都府就弄得风生水起的,他这京兆府怎么就弄得乱七八糟呢?他身为一个地方官员他最明白,这些东西看似都是民间的东西,其实背后显示出的恰恰是蜀地官府的实力——如果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没有一个能治的官府,哪会有这么多好东西呢?

费岑一直知道谢无疾和朱瑙都厉害,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更害怕的是谢无疾,也认为谢无疾要更强一些。一来是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谢无疾对他的威胁更大,二来是谢无疾毕竟已有三万兵马,成都府那儿才只有几千人。可眼下这些礼物却让他内心有些动摇了。或许朱瑙的实力更在谢无疾之上……

“多谢朱府尹送我这样丰厚的大礼,改日我自为朱府尹备一份回礼,请人送过去。”费岑道:“不知朱府尹派你们来,所为何事?”

尤乾笑道:“费府尹,听说眼下关中多地受叛军侵扰,民不聊生。朱府尹听闻此事后倍感忧心,希望能为费府尹排忧解难。”

费岑神情古怪。这朱瑙和谢无疾倒是有默契,派人来的时间一致,连说辞也十分相似,都是要帮他平定乱局。所以朱瑙也要派兵到他京兆府驻扎?可若是那样,怎么派了个商人来传话?

费岑道:“朱府尹如此有心,我实在感激不尽。就不知朱府尹打算如何为我排忧?难不成……”他差点口快,稍一停顿,把还没漏出来的“也”字吃了回去,“难不成朱府尹要我往这里派兵吗?”

尤乾忙道:“费府尹千万不要误会,朱府尹绝无这样的打算。京兆府是费府尹的地方,朱府尹怎敢调动兵马进驻?”

费岑奇道:“那朱府尹的意思是?”

尤乾笑道:“据朱府尹所知,眼下关中的贼寇或是造反的原驻军,或是暴动的百姓,亦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混迹其中。若要以战止战,势必弄得生灵涂炭,代价也极大。朱府尹是想,想要平乱,未必非要动兵不可。成都府可派些人手来帮忙。譬如在关中修建几座工坊,就能为大量流民提供生计。又譬如,蜀中的匠人改良了一些农具,有我带来的这些,还有些大型的水利等。成都府可派人来劝农督桑,帮助百姓回归田地。想必会对稳定关中治安能有所帮助。若京兆府缺钱,成都府亦可相借。不过朱府尹希望想扩大蜀商在关中的经商规模,也算是赚取一些酬劳。”

费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下他算是全弄明白了。

朱瑙和谢无疾,一个要干预他的政务,一个要往他这里驻军。说的倒是都很好听,一个说我帮你治理,绝不用兵侵犯你;另一个说我只是派兵在你这里驻扎,绝不干预你的政务。得亏这两人不是一边的,要不然政务也替他管了,兵马也替他养了,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不过费岑也不敢立刻拒绝尤乾。就像他怕谢无疾,他也一样怕朱瑙,两边都开罪不起。其实朱瑙的主意倒也不是不好,若真有高明的政策和人手来帮他,或许确实能够平定关中乱相。只不过就跟谢无疾的军队一样,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可不是能轻易收的好处。

片刻后,费岑道:“朱府尹的好意我非常感动。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需待我仔细考虑,与京兆府的官员们协商之后得出结果,再与你商量。”

尤乾道:“自然,自然。草民会在京兆府留上几月,随时恭候官府的传召。”

费岑干笑两声,命人送他出去了。

待人都走后,费岑头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都不想干了,赶紧命人给他准备热水沐浴去了。

=====

成都府军营。

“你们干什么呢?全都给我住手!”

军官的呵斥声响起,正扭打的人群都吓了一跳。大多人立刻松手退开了,也有几个打得正酣的不肯放,还在互相喂拳脚。

“我说话听不见吗?住手!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最后两个扭打的人终于互相放开,衣衫不整地互相瞪视,眼神仍在继续搏斗,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军官走到个高的面前,对他怒目而视:“孔季,又是你!”

孔季不忿地撇开脸,不吭声。

军官问道:“这次又为什么打起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这回打起来的两拨士兵,一边是成都府先前招募的士兵,另一边则是原刘不兴手下被收编的士卒。自从刘不兴的军队被收编之后,这两方人马就常常起冲突。不管军中怎样强调严明的军纪,吵架仍然天天有,隔三茬五还是会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毕竟参军的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实在管不住。

终于有成都的士兵先开口,指着原刘不兴的士卒道:“他们在背后说我们坏话,被我们听到了!”

被新收编来的士卒也立刻回击道:“是你们先动的手!”

眼瞅着两边又要吵起来,军官呵斥道:“行了,都给我闭嘴!所有动手的人全按军法处置,关禁闭三天,扣饷半年!”

听到扣钱,众人脸色都露出了心痛的神色,气焰消下去不少。

军官道:“谁要是违反军法三次,立刻从军中除名。孔季!”他点了孔季的名字,“这已经是你的第二次了。你要是不想当兵,马上从军营里滚出去!”

孔季撇开眼,脸上的神色明显还是不服气的。但他并不想被军中除名,也只能闭嘴。

军官记下每人名字,道:“全给我关禁闭去!”

刚才参与打架的士兵们都如同斗败的公鸡,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

过了几日虞长明去官府找朱瑙汇报军中情况,朱瑙见他进来时脸色不佳,问道:“最近还是不好么?”

虞长明心烦地摇头:“不好。营中还是时不时有聚众斗殴之事发生。”

其实虞长明颇有服众的天分。想当初他带着乡亲们落草为寇,山寨的规模从几十人渐至几百人,人人都对他非常服气。他是个自律且正直的人,性情又宽厚,原先骨子里有的几分优柔也随着虞平的死化解了,可说是个很好的将才。不过当军队的规模从几百人扩充到几千上万人时,他个人的魅力已不再重要,天分也再帮不上多大的忙。

就像如今成都府前一批的士兵与新编士兵之间的重重矛盾,就算士兵们对他个人再景仰,矛盾也不会就此消弭化解。他需要的是掌握更多治军的手段以及逐渐完善军中的制度。

朱瑙见他双眉紧锁,笑道:“慢慢来便是。”

虞长明却道:“我怕来不及。”

朱瑙道:“来不及什么?”

虞长明道:“如今天下如此混乱,刘不兴虽说不堪一击,可外面仍有强敌环伺。就算你把成都府治理得再好,可若无强兵厉马守护,从你、我到这蜀中的成百上千万的百姓,早晚都要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我岂能不愁?”

朱瑙乐呵呵道:“你在这里头疼,外面的人没准比你还要头疼。都是新招来的兵马,有几个人带得比你好呢?”

他这话还真是说准了,各方诸侯虽都开始招兵买马,但谁都没有经验。虞长明遇上的问题,他们一样会遇上。就说离他们最近的京兆府尹费岑,为手下士卒不和睦他都快把头发抓秃了。

虞长明是个忧国忧民的性子,凡事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不能理解朱瑙怎么就能这么没心没肺。他道:“听说那延州的谢将军谢无疾,手下已有三万人了。这么快募到三万人,也没听说他手下不和。”

“唔,”朱瑙摸着下巴道,“那是不世出的天才,你何苦跟他比。”

虞长明:“………………”

谢无疾的确是个天才没错。他最初只有五千兵马,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着募兵以及收编敌军把队伍扩充到了三万。旁人听着或许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虞长明带过兵,更知道把这些鱼龙混杂的人凝聚在一起还肯乖乖听他号令是有多不容易。

然而这话由朱瑙说出来,不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么?这样真的好吗??

而且那谢无疾与他们也不算毫无关联。如今他们之间虽相隔颇远,但朱瑙说过,谢无疾与他都对京兆府有意,他们很有可能为敌。那时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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