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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127)

他的语气虽是平静的,虞长明却听出了几分凝重的味道。他点点头,翻身上马:“放心,我快去快回!”

他一蹬马腹,领着整齐的队伍出城,投入茫茫旷野,头也不回地朝着剑州的方向驰去。

第81章 这是徐少尹的投名状

澶州校场。

只听蹄声如雷,校场的东面驰来一排的骑兵。那些骑兵人人手握一张长弓,忽听一声号令:“搭弓——”

众人齐刷刷从背篓里取出箭矢,一面骑马,一面朝着西面的一排靶子张弓瞄准。

“放——”

众人齐齐放箭,密集的箭矢如雨般朝靶子射去。

簇簇声响了片刻,上靶者约有半数。

骑兵射完箭立刻纵马离开,下一排骑兵跟上,随着号令声,又是一阵箭雨。

随后第三排骑兵上场。

当几排骑兵全部射完靶,从校场上退下,东面忽然又蹿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男子,身材颀长,皮肤白皙,相貌极是俊美,眼角还有一颗泪痣。看那人长相,更像个书生,却不像武人。然而他骑术极好,两手不牵缰绳,却在马上坐得稳稳的。离靶约还有五十米远时,他从背篓中取箭,拉弓便射,动作极是随意。射完一箭,又取一箭再射。行云流水般,转瞬已射出十支箭矢。

马驰到校场尽头,他减速停了下来。

围栏外的士兵定睛一瞧,顿时发出如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哇——!!”

“谢将军!谢将军!谢将军!”

此人骑行间射出十支箭,中了十个靶,几乎箭箭都射在靶心上!如此骑射本领,怎能不让人惊叹?

谢无疾被士兵们一阵喝彩,神色仍是淡淡的,倒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

他吩咐道:“继续练。”

于是骑兵们重新列队,进行下一轮的骑射训练。

谢无疾跟在队伍的最后,忽见校场外一名士兵跑了过来。他微一凝眉,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谢无疾身边,神色慌张:“将、将军,刚才,刚才京城传来消息……出、出大事了!”

谢无疾却不着急:“慢慢说。”

士兵深吸了两口气,终于稳住呼吸,道:“朝廷下了命令,以后,府尹以上的地方官员可以自己募兵了!”

谢无疾眉峰微挑,脸上仍不显情绪。片刻后,他冷笑一声,道:“狗急跳墙。”

报信的士兵比他激动得多,咬牙切齿地骂道:“那群狗阉!难怪何大将军死后,他们就一直克扣我们的粮饷,上书催就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镇压叛乱,他们却只想着怎么断我们的后路,巴不得致我们于死地!要是有一天这些狗阉落到我手里,我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说到粮饷,谢无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郁。因一颗泪痣的点缀,他的神色不见恨意,倒像是忧愁。

忽然,又有一人朝校场跑来,谢无疾远远一看,正是自己派出去征粮饷的长史午聪。

午聪跑了过来,神色讪讪:“将军。”看他这样子,便知任务完成得不怎么顺利。

谢无疾道:“如何?”

午聪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交给谢无疾。这上面写的是他从各家征来的粮食的数量。

谢无疾接过,方才传消息的士兵也凑上来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是暴跳如雷:“三百斤?五百斤?这些豪绅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谢无疾喜怒不形于色,将一张单子看完,问道:“薛家还是什么都不出么?”

午聪尴尬地点头。

这些单子上记的都是本地的大户人家。他跑遍了这些大户人家征讨军粮,最后只要来了千来斤的粮食。这对于他们五千多人的军队来说实在少得可怜。至于谢无疾口中的薛家,乃是本地最大的豪强,富庶异常,澶州近四分之一的田产全是薛家的。然而这薛家也是最抠门的一家,数月来,军队多次派人上门求粮,他们只在谢无疾亲自去讨的时候抠抠搜搜给了一点。其余时间,都是分文不出。

谢无疾没说什么,只将那单子还给午聪,道:“我现在去一趟薛家。”

午聪忙去牵了匹马,跟着谢无疾一起往薛家驰去。

……

谢无疾到了薛家,那是个墙高近五米的大宅。门口的仆从见了他,大吃一惊,忙迎上去:“谢公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先进院子里歇会儿吧,我马上去叫薛公。”

谢无疾利落地跳下马,大步向里走去:“不用。我自己进去。”

午聪也下马跟上。

他们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一会儿就已穿过回廊。那仆从一路小跑,居然愣是追不上。

路上遇到的人见了谢无疾,忙纷纷行礼。谢无疾目不斜视,一路进到主院。

薛富正在院里晒太阳,忽听外面脚步声,扭头一看,谢无疾和午聪已到面前了。他大吃一惊,坐直身体:“无疾,你怎么来了?”

谢无疾走到他的面前,先行了一礼,然后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午聪则在他背后站定。

薛富看看谢无疾,又看看午聪,和蔼地笑道:“一路过来渴了没有?午时厨房里炖了点燕窝桃胶,给你们盛点?”

谢无疾却恍若未闻,平静道:“舅舅,我是为了军饷的事来的。”

薛富脸一沉:“无疾,你这孩子实在不懂事。你在这里驻军,平日也不知多来看望舅舅,难得来两趟,张口就问我要钱粮?”

谢无疾道:“恕外甥失礼。若非走投无路,也不来麻烦舅舅。”

薛富不满地摇头:“若是你自己问我要东西,一万两银子我也给得你,算不了什么。可军粮军饷……这该是朝廷出的,哪有让我出的道理?”

谢无疾道:“舅舅知道,阉人把持朝政,军饷已经一年没拨了。”

薛富皱眉:“那也该本地官府给。”

谢无疾道:“官府已经没钱了。”

薛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那就去民间征收啊!反正朝廷的钱原本也是那些农户和商人交的税钱。你直接管他们征不就是了?”

谢无疾道:“百姓早被官府盘剥尽了。若再问百姓收缴,必会有大量人去投靠反军。前日就叛逃了一个村子。”

薛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让富人出吧。这澶州还是有几户富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被谢无疾打断了:“向他们征了。可他们见舅舅每次都不出粮,便以为我心软,照顾亲眷。于是他们都托了关系来跟我打招呼,有攀上我远亲的,有搭上我副将的。每次征讨,他们只肯拿出几百斤粮,实在不够军队吃用。”

薛富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他们不肯出钱,倒成我的不是了?”

谢无疾从头到尾说话都是平平的,薛富问一句,他答一句,不见喜怒。倒是薛富被他说得总是生气。

谢无疾又用那样无波无澜的语气道认错:“外甥不敢。”

薛富哼哼。

谢无疾又道:“舅舅,军队的存粮已经告磬。一旦断粮,必定军心不稳。反军的进攻虽已被我击退多次,可他们仍然贼心不死,伺机再来。若澶州被反军攻陷,他们必会到处烧杀抢掠。到时澶州人人难以自全。”

薛富不以为以:“什么反军,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说实话,便是没有军队驻守,我也不怕他们。我建了高墙,修了堡垒,又有家仆上千,还怕他们抢我?倒是另外几个富户,他们该拿军饷出来,让你保护他们。”

谢无疾道:“且不说反军。一旦军队真的断粮,这几千士兵连我也压不住他们。他们极有可能哗变,变军为匪,做出难以收场的事。”

薛富一愣。这他还真没想过。谢无疾的军队军纪一向不错,虽然来讨要粮草,也是客气地要,没发生过纵兵抢粮的事。

他听着听着,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无疾,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威胁我?”

谢无疾道:“外甥不敢。此皆实情。”

薛富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确实有可能发生。这军队虽说训练有素,到底是一帮血气方刚的男人。要是真饿得嗷嗷叫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到时候他也会遭殃。

他点头嘀咕道:“既然真危急了,是得想办法弄到军粮。”眼珠转了转,又道,“我给你出个主意。那些富户既然舍不得出钱,你索性来个杀鸡儆猴,直接抢他一家。其余几家怕了,也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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