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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120)

卫玥便大大咧咧往官府里走。

穿过回廊,绕过吏舍,就到了朱瑙的屋子。门已开着,卫玥便径直走进去,在朱瑙对面坐下。

朱瑙搁下手里的笔:“什么事?”

卫玥开门见山:“再给我两百斤粮吧。”

朱瑙十分爽快:“好。你派人来取,还是我让人送过去?”

卫玥道:“你让人给我送过来。我的人可不敢进官府。”

朱瑙点点头,抽出一张白纸,道:“你把要送去的地方告诉我。”

卫玥刚报完地点,外面又有官吏前来通报:“朱州牧,粮行的人求见。”

朱瑙道:“让他进来。”

卫玥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避。但朱瑙没让他离开,他也就坐在椅子上没动弹。

等了片刻,粮行的人进屋来。他见屋内有其他人在,不由看了朱瑙一眼。见朱瑙没什么表示,他便开始汇报正事。

“州牧,绵州传来消息,已和六名绵州的粮商签订商约,下个月绵州的所有粮铺都能顺利开张。”

朱瑙微笑道:“做得好。”

绵州已在蜀地西南之处,再往南一点,就是成都府了。

粮行的人又接着道:“成都的管事也来信了,说是商铺的选址已选好,货源和商队也都筹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唯一的难事便是……便是至今还没拿到成都府的批文……”

在绵州的第一间粮铺开业之后,朱瑙便已同步派人去成都府进行筹备。眼下筹备之事做得差不多了,可最关键的一步却卡住了。

开店经商之前,商人必须先拿到当地官府的批文才能经营。先前在渝州开业时,他们也因批文的事情被为难过,当时朱瑙买通了渝州牧的夫人顺利拿到批文。如今在成都府,又碰上了同样的难题。

朱瑙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茬,不急不忙道:“我派去给徐少尹送礼的队伍已在路上了。等过几日,让管事去找徐少尹,看看能否从徐少尹那里拿下批文。”

粮行的人忙道:“是!”

该汇报的已汇报完了,那人便退出去了。

那人走后,卫玥好奇地问道:“朱州牧,你开这粮行到底图什么?”

朱瑙的野心他早就知道,开粮行绝不会为了挣钱那么简单。可惜做生意的事情他不太懂,因此也想不明白朱瑙开粮行能达成什么目的。

朱瑙悠悠道:“你想知道?”

卫玥想也不想便道:“当然!”

朱瑙笑了笑,竟也不再卖关子,大大方方答道:“粮行是我的眼睛。”

卫玥愣住。眼睛?

他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朱瑙的意思。所谓眼睛,便是朱瑙能通过粮行打探到很多消息的意思。消息可是全天底下最值钱的物事,很多事情的成败得失往往只取决于获得了多少消息。

不过不同的消息要从不从的地方打听来,朱瑙却偏偏选择了开粮行。他要掌握的是什么消息?这些消息又该怎么用?这就不是卫玥目前能想明白的了。

“只是眼睛?”卫玥咂咂嘴,觉得有点可惜。他原本以为这粮行会有更大的用处。

朱瑙好整以暇道:“眼睛是最要紧的。能不能变成拳头,那得日后才知道了。”

卫玥又是一愣。

朱瑙却无意再与他深入讨论此事,将方才记下的地址又念了一遍,道:“二百斤粮食送到这地方,没错吧?”

卫玥点点头:“没错。”

朱瑙便将纸条放到桌边一角,等会儿吩咐手下去将此事办了。

这半年来卫玥已是第五次来找朱瑙要粮要钱,每回他要多少,朱瑙便给多少,从来没有过异议。他固然也向朱瑙汇报过自己的计划与进度,不过他大字不识一箩筐,又不懂得记账,因此汇报的细节并不详尽。若他有心贪婪,故意多要一些自己藏起来,朱瑙也未必能发现。

卫玥忍不住道:“朱州牧,你就不担心我拿了钱粮以后跑了?”

朱瑙淡然道:“你拢共也不过问我要了千来斤粮食,百来两银子而已。”

卫玥嘴角一抽,心里暗暗道:死有钱人!这么多钱和粮,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成了轻描淡写的“不过”和“而已”?

却听朱瑙接着道:“你在我心里可不止值这点钱。”

卫玥一愣。

朱瑙又道:“我在你心里,难道只值这么点?”

卫玥:“……”

他默然片刻,嘴角却不住上扬。片刻后,他大大咧咧地起身,摆手道:“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你等我消息吧!”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第78章 盖章

成都府。

徐瑜正坐在桌前批阅公文,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他抬头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小吏捧着厚厚一叠公文走了进来,在徐瑜的桌上放下:“徐少尹,这些需要你批示。”

徐瑜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又有这么多?”

小吏站在他的对面,被他质问得不知所措。

徐瑜揉了揉额角。他知道这事跟小吏说也没有用,于是一面摇头叹气,一面摆手:“好了,放这儿就行了。没你事了,你先出去吧。”

小吏行了一礼,赶紧出去了。

徐瑜把新送来的公文拿了几份出来,大致扫了扫,原来这回送来的都是城里商人们的呈请书。有的商人想要改变自己店铺经营的商品种类,有的商人想要租赁新的商铺,这都需要官府批准。于是他们纷纷上书向官府请示。

徐瑜看了几份,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头疼地叹气:“哎呀,这都是些什么呀!”

他根本不知道哪些可以批,哪些不可以批,这里头都有什么样的门道。毕竟这些事情从前并不是由他负责的。

至于眼下为什么全交到了他的手里?这话就要从何大将军的死说起了。

自打何大将军死后,成都府内的情形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变化简单来说,就是袁基录开始和卢清辉清算旧账了。

袁基录和卢清辉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打从他们在成都府共事,那就没有一天是对付的。不对付的原因有很多,一来袁基录是阉党、卢清辉是士党,两党本就互看不顺眼;二则卢清辉世家出身,自幼蒙受礼教熏陶,不说有多根正苗红,也起码是个自命清高的人。可袁基录却是个几无底线可言的混不吝,隔三岔五就在手下面前演演活春宫,着实把卢清辉恶心得够呛,两人的矛盾由此日益加剧。除此之外,两人还有许多的不对付,但各自捏着鼻子也都忍了几年。就像天下许许多多共事的阉党和士党一样,无论彼此有什么矛盾,捏捏鼻子也就忍过去了。

可何大将军一死,两党间积蓄多年的矛盾冲突开始激烈且全面地爆发了。

最先发生的事是阉党为了趁机打击士党的势力,构陷了数名士党官员入狱,定下株连三族的重罪,并且即刻行了刑。最后被株连者竟有上百人。此案一出,天下人为之震怒,最冲动的便是那些年少气盛的儒生们。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京师内外竟发生了数起儒生集众闯入阉人朋党家中打砸杀人的事件,亦闹出了不少人命。再往后,阉党为了报复,又查封了国内多家书院,逮捕儒生上百人。

经过这数月的发酵,两党的关系已彻底从互相敌视上升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

人人都逃不开天下大势的影响,袁基录亦然,卢清辉亦然。其实在此之前,要说袁基录有多讨厌卢清辉,倒也说不上。卢清辉毕竟是个很得力的下属,要是没有他,蜀地早就一团乱了。就算每天都被卢清辉讥讽几句,翻几个白眼,袁基录也能一笑置之,自我安慰:年轻人不懂事,跟他斤斤计较干什么?

可京中局势变化之后,卢家也受到了波及,虽还未彻底倒台,却已显出日薄西山之相。这时候袁基录再想起卢清辉平日里的那股子傲气,心里就有那么点微妙的变化了。

是痛打落水狗也好,是报复也好,总之袁基录开始逐步打压卢清辉在成都的势力。他先是借故撤掉了卢清辉手下多名亲信的职务,使卢清辉一下失去了左膀右臂,接着在政务上给卢清辉下了不少绊子。可袁基录并不是一个办事的人,他又要架空卢清辉,那原本属于卢清辉的差事渐就落到了徐瑜的头上。

徐瑜从前只负责农务、财政等事宜,而卢清辉则主司工商、刑狱等事,两人分工明确。现在全都交到徐瑜手里,他半路出家,简直一头雾水,很多事情压根不知该如何下手,官府内也是一团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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