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漫谭(2)

这四四方方的马车在此时的姒珞看来就像一座灵柩，将手中的玄鸟纹形玉握得更紧，如今，已是退无可退了。

苕方已至，天色愈发昏暗起来，空气里似乎弥漫着化不开的瘴气，四周一片死寂。

车马辚辚的声音与和鸾当当作响的声音，令人心悸，惶会吵醒什么似的。

这时，车马及随行从人渐次停了下来。

“殿下莫惊，寺人方才传话过来，是榑胥国使臣说前路遇阻，遂令从人停下。”侍女妤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如此。”姒珞应道。

侍女妤年龄稍长，一直将姒珞当作小女孩看待，遇事总会柔声宽慰。可眼下，姒珞明白，哪里会只是道路遇阻这么简单。

果然，不久，姒珞便听到一阵步履一致的声音朝马车这里渐渐逼近，最后，在马车旁停住。

姒珞听到了榑胥国使臣的声音:“前方道路遇阻，请世子夫人下车。”

“道路遇阻当另寻他路，却与殿下有何干系，又凭何下车？”侍女妤愤愤道。

“请世子夫人下车。”榑胥国使臣并不理会侍女妤，复又说道。样子毕恭毕敬，语气却不容违抗。

“怎能对殿下如此不敬……”

“妤，莫多言。”姒珞打断侍女妤的话，“扶我下车。”

“诺。”侍女妤不再争辩，来到马车门口候着。姒珞整理好衣衫随着侍女妤走下车来。

眼前的两国从人显然已剑拔弩张，姒珞看向榑胥国使臣身后跟随的从人，队列整齐划一，神色沉静无波。与其说是从人，倒不如说，是士卒。

姒珞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冷凛地望向榑胥国使臣：“使臣，何事？”

榑胥国使臣朝姒珞的右手瞥去，姒珞的右手里，握着玄鸟纹形玉。姒珞瞧见榑胥国使臣神色微松，转瞬即逝。然后，只见他行一礼，道:“世子夫人不必惊慌，微臣奉命行事，并无恶意，只劳烦世子夫人在此站立即可。”

说罢，一挥手，身后作从人打扮的士卒将侍女妤等长经国从人逼至一角，团团围住。而姒珞发现，方才站立的榑胥国士兵后面，还有一行人。

其中，有十位女子，皆长发及踝，并不梳发式，只由一条红色发带自身后系住，额间有长条状绸带坠五金铃作饰。白衣黄裳，腰间系黑底白色腾蛇纹飘带，袖间红帔曳地。这应该是榑胥国的巫女。

而那随在十位巫女后面的十位戴兽状面具，着乌色羽衣，手拄木杖的，应该就是巫觋。此时，姒珞被迫站在中间，被十位巫女围住，十位巫女外又围有十位巫觋。

这是要做法。姒珞心底生起一阵惊慌，手里紧紧握着玉。

榑胥国使臣站在不远处，向姒珞行一礼后，高声道:“执。”

话音刚落，十位巫女已摇起左手中的青铜铎铃，青铜铎铃叮叮作响，右手戴有连接五指的手链，亦在巫女的摆动下发出飒飒的声响。随着铃声阵阵，十位巫觋挥舞起木杖，开始跳起傩舞。

姒珞隐隐听到巫女与巫岘口中的念词:魂兮归来，无远遥之。无东无西，无南无北。魂乎来归，国家为之！

姒珞极力使自己语气平稳，高声道:“使臣到底要作何？既是招魂，又是招谁的魂？”

“世子夫人莫问，只管站好便可。”榑胥国使臣应道。语罢，再无言语。

一时间，巫祝的祷词声，长经国从人的哭喊声，在这死寂的苕方之地传了开来，竟显得莫名诡异。

而众人不知，一阵伴着黑雾的妖风正缓缓从远处行来，越汇越强。

待众人惊觉之时，已成呼啸之势。

只听那狂风中似有人语:“妧姬！妧姬!叛徒!必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如妖魔般的声音里透着不可遏的怒气，响彻苕方上空。

众人惊惧，狂风卷得人四散开来，姒珞护着玉跌坐在地上，勉强让自己发出声来。

“使臣可是与妧姬有仇，才出此下策？”

榑胥国使臣此时已狼狈之至，不知是否听到了姒珞的言语，只见他已失神，低声嘟囔道:“怎么会……不会的……王后……”声音渐高，面目也愈发扭曲，突然，他像疯了般，狂笑起来，“王后……你骗我!哈哈哈哈……妧姬……你骗我……说得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姒珞见此状，再无暇顾及究竟，只护着玉，防自己被风卷起。

狂风依旧在呼啸，如妖魔般的咒怨声中，卷起漫天黄沙，意置这苕方之地的所有生灵于死地……

众人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有些从人被卷入携着黄沙的妖风中，不见了踪影。

“殿下!殿下!”姒珞听到侍女妤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见侍女妤正欲朝自己的方向行来，却被妖风拢住，七窍皆流出血来，然后转瞬被黑雾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