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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明鉴(52)

崔嬷嬷恭肃的站在寿禧宫外,看着跪了一地的先帝妃嫔,一字一句的重复“太后殡天。”

如此三遍往复,那些素衣的太妃皆凄凄哀哀的痛哭起来,口里不住的喊着太皇太后,崔嬷嬷与杨嬷嬷身姿笔直,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腰侧,迎着残阳,泪流了满脸。

那些太妃,她们在短短的一年光景里,先痛哭送走了庆帝,又痛哭送走了太皇太后,高位之人生命的流转也在她们的眼泪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们是先帝养在禁宫中的金丝雀,有着显赫的家室,美艳的外表,享受着荣华富贵,可是她们独独要在冷寂中走完后半生,连民间的民妇都比不上。

她们有时会艳羡太皇太后,她从嫔妃生育皇子,成为皇后,在儿子登基后成为太后,孙子登基后又能成为太皇太后,比世间所有女人都活的尊贵雍容,她站在了最高峰,所有人都难以企及的地方。

死后,她会与老皇帝合葬,一同被记载在史书上,包括她的光辉事迹,一齐被后人供奉传颂。而她们死后,只能在妃陵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怨不得谁都要猛足了劲儿去争皇后的位置,它不一样的尊贵,可是她们连个皇子都没有,又拿什么去争呢?

陈太妃一面哭着太皇太后又一面哭着自己,突的,腹中一动,四个月的胎儿已经有了胎动,是他在腹中猛地踢了一脚。

陈太妃一愣,又哭的更加凶狠,她想腹中是个皇子,不为别的,单为她死后能占个更大的地方。

可到底是心中的惧意大过了野心,她不敢在这争权夺利的时候继续绵亘太多的心思,又默默将心思咽了回去,又想着,是个公主也好,但不甘于委屈却未能随着哭声一起流逝。

延泽收到消息,当即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半尺远,复又攥着信纸状似癫狂的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出来了,口里喃喃“你说你要比我死的晚,替我看我们的儿孙满堂,活成个老妖精,可是你撒谎,你比我先走了,你也没嫁给我。阿缈啊,阿缈!”

太后姓卫,单字一个缈。

萧华予在太皇太后的棺椁前跪足了七日,只是每日太阳落山时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喝些汤水,接着又继续跪下去,谁也劝不好。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形销骨立,眼底泛出青黑的黛色,确实如卫和晏说的,来一阵风就吹倒了。萧常瑞也闷沉的像是一潭死水。

卫和晏一身素衣,看着两姐弟,有些头疼。

他对仙去的太皇太后没有什么感情,他也知道,人到了年纪就会像炭火一样发挥最后的热量然后死去,他对太皇太后的死做足了准备,坦然去面对接受,然后完成她留下的嘱托,兴复皇室,铲除奸佞。

但是在他眼里,萧常瑞与萧华予就是两个孩子,怕他们拖垮了身体。

戎眦虽长相粗犷却心思细腻,劝卫和晏不要去管,相依为命的亲人故去,悲伤是难免的,发泄总是要比憋着来的好,改明儿脱胎换骨又是一条好汉。

萧华予在太皇太后去了后,她心里也跟着死寂,不安和惶恐如巨浪一般淹没了她,她依旧担心能否真正担起担子来,这些日子,除却哀伤悲痛,便是如此惶恐的情绪。

尤其在看着人来人往时候,她想,她能否做到为这些人负责。

御花园的御湖还在,不知何种原因,这片湖没有被填平,却自此少有人来逛了。

萧华予和萧明心常常喜欢去那边站站,看见那片地方就像是能看见萧常明与萧常殷一样,即便他们是从这片冷冽的湖水中被打捞出来的。

那条通往御湖的羊肠小径里,宫灯点的明亮,将四处照的亮如白昼,却多了几分神秘氤氲开。

御湖四周还是如当年一样,人烟寂寥,就是洒扫的宫人,都不愿意去靠近那一排杨柳,尤其是其中的一棵,只意思意思的用扫帚划拉两下,将枯枝烂叶清理后就匆匆离去。

听说先太子当年就是从这棵树上被扔到湖里去的,靠近湖面的树枝当年被尽数压断,这些年只长出些脆嫩的小丫,在五月里嫩生生的迎风招展。

吹面不寒的风扑在萧华予身上,她混沌的脑子像是清醒了一些,她支开了一众的侍卫宫娥,嘉汝怕她做傻事,执意要跟着她。

萧华予看着那一片清透的湖水,脑中突然萌生起一个念头,跳下去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儿了,她不用再担忧周相,不用再考虑西宫的太妃,不用再承受不属于她年纪的东西。

可以见到母后、皇兄、皇祖母。

她扶着栏杆踮起了脚,魔怔一般看着湖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眼底失去了聚焦,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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