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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奴(129)

作者: 水怀珠 阅读记录

陈丑奴眉目冷凝,抿唇不言。

二十八年前,爷爷在东屏后山救下一脸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他,除去那一脸血,和一个同样血淋淋的襁褓外,这世间再无关于他的任何东西。

不知父母,不知宗族。

甚至,也不知那一脸伤痕的来由。

二十八年来,他无数次在心底质疑过,审问过,甚至也在童年、少年时于濒临崩溃的边缘控诉过,怨恨过。

可能的缘由有无数种。

而他万万想不到,最接近真相的一种会是——那人疯了。

没有仇,没有恨,没有缘由。

陈丑奴呼吸渐重,白玉有所察觉,把他紧绷的脸颊捧住,温柔道:“泊如。”

陈丑奴不动。

白玉扬头在他唇边一吻,低低道:“只是一个猜测。”

陈丑奴胸膛起伏,片刻,握住白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我无碍。”他低低答。

白玉心念辗转,忽而又在他唇上“啵唧”一下,狡黠道:“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俊的。”

陈丑奴瞳仁一震,双颊在面具底下迅速胀红起来。

白玉挑眉:“不信?”

陈丑奴也不瞒,垂睫:“不信。”

白玉笑,低低道:“难怪说男人好色,果然只知以貌取人。”

陈丑奴:“……”

水榭外,红鲤穿碧波,微风拂黄叶,陈丑奴定定看着白玉,手一抬,压住她红而小的唇。

他拇指宽平,粗粝,压在唇上,是和李兰泽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白玉心一跳。

“花言巧语。”他忽然这样回。

白玉反倒怔了。

唇被他压着,人被他迫视着,白玉蓦然间说不出话。

花言巧语?

天,他是有多木讷,才会觉得自己是在花言巧语哪?

白玉撇眉,扭头反抗,挣开他的手,换来他的唇。

禁锢,碾压……试图抹去那上面不该有的痕迹一般。

白玉扬高头,抓紧他衣襟,想起今日亭中那幕,心道:完了。

***

确定夺剑计划后,这两日,三人在镜花水月中的生活一度轻松。

赵弗依旧有空就来找陈丑奴,或央他去枫林里饮酒,或就地在月洞门边看陈丑奴在六角亭里闲坐。

如果明鹄不来拉人,她甚至能一直待在客院里,不动,不走。

白玉自然是百思不解,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能琢磨出个“他毕竟是东山居士后人”的缘由,然而每回一瞧赵弗凝视陈丑奴的那眼神,又忍不住五味杂陈,心中迷惑。

那眼神痴痴的,惘惘的,隐约又有一丝丝怯怯的,怎么也不像是看心上人后人的眼神。

倒像是……

白玉心惊又窒闷,不敢细想。

两日后的一大早,明鹄如期前来相送,赵弗反倒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明鹄拦下,还是又宿醉未醒。

三人自有预谋,这一番送别自然是客客气气,顺风顺水。临行前,白玉又谢过上回赵弗相救之恩,明鹄自答不必,硬是把三人送至庄外水边,这方结束。

辰时,金辉穿云,又是个暖融融的秋日。

三人潜伏在庄园对面的小崖上,密叶繁茂,层林尽染,或金或红,或大或小的树叶遮掩着各自的身形。

白玉靠坐在一棵苍松下,气定神闲地吃着刚刚从镜花水月里打包出来的枣糕,瓮声道:“歇会儿吧,乐迩不可能那么早来的。”

陈丑奴、李兰泽盯着庄外动静,闻言一齐回头。

“赌一个。”李兰泽扫一眼日头,提议道,“一人押一个时辰。”

赌乐迩何时现身。

白玉斜乜他:“赌可不是什么好嗜好。”

李兰泽笑,看陈丑奴:“陈兄意下如何?”

陈丑奴眼睫微动:“赌注?”

李兰泽道:“事成之后,一场酒。”

陈丑奴勾唇,一瞥崖外,道:“酉时。”

李兰泽看向白玉。

白玉扬眉:“戌时。”

李兰泽点头,道:“我赌巳时。”

鸟声啁啾,陈丑奴和白玉不约而同看向李兰泽,李兰泽淡然微笑,撩袍在树边坐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径自调息练功去了。

白玉努嘴,同陈丑奴对视一眼,示意手里的一块枣糕。

陈丑奴瞥一眼李兰泽,上前,在白玉身边坐下,头一低,叼走那块枣糕。

时间悄然流逝,白玉和陈丑奴把枣糕分食至一大半时,小崖下隐隐传来车轮碾地的辚辚声。

三人内功俱是上成,当下精神一振。

此刻日上三竿,恰恰将近巳时。

白玉心中愕然,偷偷去看李兰泽,却见其人眉目不动,仍在树下四平八稳地调息着。

白玉深吸一气,把剩下的半盒枣糕收好,挎上包袱,悄声探至崖边。

陈丑奴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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