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声音减缓,说到后边,已经没了声响。
“……”旭凤一时宛若跌进了深渊。
他懵了一下,继而大骇,忙扶起润玉的脸,连声说道,“我不要那些,你跟我说话,说话啊润玉,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他吼得破了音,可润玉已然没了气息,任他吼破嗓子,也没办法再回应他。
随着“叮啷”的巨响,寝殿外的结界徒然碎裂,盖满整间屋子的冰层也噼里啪啦炸开,随着润玉消散的身躯一起,豁然化为漫天飘散的蓝色珠光。
旭凤死死搂紧怀里的润玉,硕大的凤凰羽翅自他身后张开围圆,徒然又倔强的拢住光珠。
“我只要你,只要你,别走,不许走……”他不计后果的放出结界,却很快发现金光的结界没办法把即将化尘化土的应龙神魂困住。
道道式微的剑气罡风逐渐失去肉体的桎梏,不停的刮在旭凤的脸上、身上,可他不知道疼似的,只一味伸手去捉那些蓝色的光点。
天行有常。
终究,他眼里与手中最为珍贵的,还是湮灭于天地了。
旭凤蜷缩在满地的狼藉里。
“可不可以……”他精疲力竭的睁着眼,怀里空空无物,疯了魔似的不停的喃喃自语。
“只要你,可不可以。”
(一百六十二)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润玉。
他一袭白衣,立在虚空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润玉抬起手,动了动。
修长的手指握在一处,又根根展开,十分有力。
他抬腿踢了几下,走了几步。
下身一点也不疼,他心情大好,故而又走了几步,衣袂带风,步履轻快。
“你在做什么?”
自虚空中,有人疑惑地问他。
润玉顺口应了,“走路。”
他走的快了,一高兴,提着下摆,小跑起来。
四周一片黑,润玉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只是耳畔呼呼生风,便觉得畅快。
“好玩吗?”那声音如影随形。
“好玩。”润玉跑得气喘吁吁,边喘边答。
那声音带了些笑意,问,“想不想回去?”
听到这话,润玉停下脚步,原地站住,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不愿回去?”显然声音的主人有些出乎意料。
“不愿。”
润玉干干脆脆的答了一句,接着盘腿坐下,整理跑乱了的衣裳。
“那可愿走?”
润玉却依然摇头。
纯粹的黑色泛起点点涟漪,继而水波似的扩散开来,蜕变成缠缠绵绵的天青色。
润玉抬眼看着面前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并不如何惊讶。
“你不问问,我是谁?”来人却好奇起润玉的反应来。
他一抬手,在两人之间化出蒲团矮几,略略撩了下摆施施然坐下,饶有兴致的回望着润玉。
“你若愿说,自不必我问。”润玉低下头,反客为主,扶袖斟了两杯茶水。
他方才跑得急了,正口干舌燥,抬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由赞了声“好茶。”
对面的人垂首笑了,眉眼弯弯,叫人如沐春风。
“原来我这张脸笑起来,也能让人舒心。”润玉微微偏过头,打量了他几眼,亦缓缓展颜。
“那么,你现在可舒心了?”那人给他续了茶,先是问了话,又自顾自答道,“恼人事丢到一边,亲人爱人全然不顾,定然是觉得舒心了,这才不愿回去,要赖在此处的。”
“天地之大,有润玉,无润玉,无甚差别。花开叶落,物转星移,皆为天定,万事,非我一厢情愿便可扭转。”润玉垂着眸,看茶盏里倒映着自己的茶汤,“再者,你既然邀我到此,又怎能说我赖在此处?”
“哦?”对面的人奇道,“原来,被人所需所爱者,也能有此感悟。”
润玉笑了笑,“心有所爱,方不敢强求,我只愿在此等候千万年,等的人来了,便可走了。”
那人闻言缓缓收敛了面上醉人的春风,转头看着远处云聚云散的山峦,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既不问,便也不用答,润玉自斟自饮,乐得悠闲。
“这里并非黄泉之路,也并非三途之川,你等不来想等的人。”不待润玉蓄满三盏茶,那人又道,“若是我说,吞噬穷奇,修炼禁术的人,本来是你,你可会信?”
明明是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声音,润玉却听出那人话里的寒凉。
他看向那相同的面容,理直气壮道,“我乃天帝,六界皆为我所用,只要用得妥当,形势所迫之时,亦非不可为之。”
那人又弯了嘴角。
“我倒忘了,你说辩向来厉害。”
润玉不认同道,“自然是在理才能让人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