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固然是好事,然而血海深仇亦难能忽视,这是他和旭凤或迟或早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这并不是意志坚定便可解决的。
荼姚自是看出这对母子之间的矛盾,也乐得见润玉难做,便火上浇油道,“旭儿你成何体统,天帝陛下尚未发话,怎么能胡乱认错。”
“母神你别说了!”旭凤急得不行,几步走上前想去拉润玉,却叫润玉躲了开。
旭凤手里空落落的。
他看向润玉,想要求得一个眼神,或责备的或安慰的,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意思都行。
然而润玉只是垂着眸,盯着手里呼呼大睡的小狻猊若有所思。
旭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静默半晌后,撩了银白相间的帝服下摆,缓缓跪倒在簌离面前。
(一百五十)
旭凤又拔了一根鸟毛,逗弄着趴在香炉上的狻猊小崽子。
“你父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杵着下巴,对着打瞌睡的儿子发牢骚,“他这是不要咱娘俩了?”
那日,润玉跪在簌离面前,旭凤听他掷地有声道了一句“孩儿定会给母亲一个交代”后,就觉得自己可能凉了。
毕竟,润玉最是重情,旭凤清楚,簌离一直是润玉心中的一道坎。
于旭凤来说,这坎,润玉要是过得去,他俩不一定能就此一帆风顺,然而过不去,他旭凤却必定是满盘皆输了。
“我输了吗?”旭凤喃喃道。
当时要不是狻猊崽子忽然大哭,主事又在其中和稀泥,旭凤定要拽住润玉问个究竟,才不会叫他就那么离了栖梧宫。
一晃眼过了三天。
狻猊不用吃奶很好养活,荼姚便回了紫方云宫。
簌离被安排在新收拾出来的永安宫,旭凤听燎原君说润玉每日早朝完都要去永安宫请安。
润玉再也没来栖梧宫看他。
作为孵蛋后要做月子的旭凤来说,不上早朝守着娃儿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心里塞塞的。
狻猊不亲他这个父亲,整日只知道趴在香炉上睡觉,身形不过三日便长大足足一圈,几乎把巴掌大的香炉整个儿盖住。
旭凤想叫润玉过来,看看小崽子。
它还没有名字,四肢软趴趴的,昨天夜里荼姚来看他们的时候它似乎还动了动手指,细细微微的“嗷呜”了一声,叫荼姚乐的不行,差点要把娃儿揣在怀里带走。
旭凤有些担心,他担心润玉会错过小崽子的成长历程,作为怀胎几月的娃他爹,难道不该亲自见证崽子的第一次睁眼、第一次行走、第一次说话吗?
主事晃晃悠悠跟着了听进殿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画纸。纸上要么是一团乌黑,要么是几根乱七八糟的线条,再一看屋子中央咬着笔出神的火神殿下,他不禁担心起小殿下未来的教育问题来。
“火神殿下?”主事唤了一声,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叫了一声,“火神殿下!”
旭凤拿着笔,画了半天,也没能勾勒出小狻猊的形态,正烦躁呢,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他一扭头,见是主事,就又把头转过去了。
“什么事赶紧说。”
嘿这火神,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主事眉头一挑,笑呵呵道,“陛下托我给你带个话儿。”
旭凤一回身,兴高采烈道,“他说什么了?”
主事一拍手,一众仙娥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银白绚丽的头冠华服分盘而置。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主事满脸喜色,冲旭凤拱手笑道,“明日便是陛下与殿下的大婚之日,还望殿下好生歇息,养足精神,待明日,便可得偿所愿。”
(一百五十一)
今日,是天帝大婚。
八音迭奏,雅乐并作。九重天之上,云雾缭绕,四海宾客由仙鹤相引,纷至沓来。
玉石堆砌的天梯宽而长,自九霄云殿斜挂而下,间或有祥云掩映,清风抚雾,更显得仙气缥缈,气派非凡。
旭凤乌黑的头发梳了个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凤型玉冠之中,一身白底银纹婚袍穿在身上低调奢华又服帖,袖口处及衣襟皆绣有凤形图样,腰间系着一条龙凤纹玉带,衣摆处则铺满金丝凤尾,描金缀珠,行走时炫丽非常,十分闪眼。
好一个翩翩男儿郎,白衣黑发,衣袂飘飘,整个人既华贵又张扬,连东升的旭日也被比了下去。
是的,此时天刚刚蒙蒙亮,金乌才露了半边脸。
主事和丹朱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个火神,吉时还没到,怎么就急不可耐的守在天梯之下,等着天帝来成婚了。
“我说凤娃啊,你着什么急呀,宾客都还没来齐呢,你带着人在这挡着路像什么话,”丹朱杵着拐,恨铁不成钢道,“矜持些,你那天帝哥哥又不会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