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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纪事(27)

作者: 苏未寒 阅读记录

方云深紧张至极,怕被妻子发现了真相,可没多久视线就被信封吸引,拿起来一看,里面就只剩三四张钱票子。那瞬间方云深心里极度不安,妻子还在旁边骂着“他哪里来的钱?是不是你偷偷给的?”方云深被扰得发了脾气,难得也对妻子爆了粗口:“闭嘴!”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方云深仔细看了看那信封,的确是他给方无隅的,可他送出去的时候还鼓胀得很,现在瘦瘪得不成样子。

那可是笔不少的钱,怎么用得这么快?

方云深呼吸都滞了一下,马上又安慰自己,兴许是弟弟把钱存进了银行,只留了这几张当零花钱用。

可方云深到底不傻,方无隅这阵子突然一反常态,天天往外跑,特意留给他的钱又见了底,两条线索一合,当中必有古怪。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方云深了解方无隅的脾性,知道他是强逼不出话来的人,便留着心等他出门,一路尾随,跟着方无隅到了茶围,背对着他坐下。

就见方无隅喝了一盏茶,支着下颌发呆。他心里犯疑,每天他就是来茶围喝茶么。

这时茶围里的伙计走过去,方云深见他和方无隅说了几句话,便把方无隅拉着走到了一座被屏风掩着的门里去了。

方云深跟去时,有人将他拦下,说那地方可不是容易进的。方云深笑一笑,摸出过路费来给这人,指指那门,挂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我听人说,里面极好,我也是想来试一试。”

那人惦着手里的钱,给方云深开了门。

走道很暗,漂浮着晦涩的空气,烟味瓢泼送来。方云深是不抽烟的,更不消说这烟味如此呛人,可他不想叫领路的人看出端倪,硬是忍下咳嗽的冲动。

这约莫才十几平的石头房子,紧靠着摆了十张床榻,每个床头都放一张矮几,矮几上布了茶盏,和破旧的欧式台灯,花色早凋零磨损,还有一个藏着烟膏的纸包,并配上一杆古铜金属款式的烟杆子。

方云深看进去,方无隅正摩挲着那烟膏,片刻后把它装进烟杆子里。他歪着头,屈腿坐在床榻上,左臂搭着矮几,神色漫不经心到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事,薄唇轻轻抿着,那副锋利的眉眼尽数被其他人吞云吐雾的气体掩盖。

方无隅那样好看。

他坐在那儿装着烟膏的样子,充满了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连生死都置之度外。方无隅总是嚣张的,从前他那股嚣张劲儿源于他家大势大,横行霸道,无所顾忌,而现在,他的嚣张变成了破罐破摔的生死无畏,仿佛作践完这一场,低头便可去赴了黄泉。

方云深那一刻涌起的竟非愤怒,而是无来由的心疼,心疼得无以复加,竟至红了眼眶。

而方无隅很自然地抬了下头,手里的动作停住,透过重重烟幕,就这么在他哥的眼皮子底下现了形。

两人从茶围出来的时候,天还亮着,一丝余晖尚未散尽。

方云深带方无隅去医院看医生,给他做了尿检血检后,医生低头和方云深低语。

检验结果呈阳性,方无隅的确在吸食大烟。方云深全身冰冷,一转头的功夫,方无隅人就不见了。他发了疯地去找他,甚至再度去了那间茶围,可不见方无隅人影。方云深此刻泛起了极度的愤怒和担忧,他找不到方无隅,无奈之下,只能先去了警察局,举报那茶围里暗藏了一个烟窝。

之后方云深去工作的地方请了三天假,回家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无论妻子说什么他都不应,只等着方无隅回家。

方无隅总要回来拿钱,吃喝需要钱,如果他烟瘾重的话,那就更需要回来了。

这样一想,方云深心更痛。

等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方无隅摸着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家门。方云深听到动静,往墙上一看挂钟。这时间倒是掐得很好,往常这个点,他和妻子都已经出门上班。

这兔崽子。

方云深咒骂一句,不等方无隅转动钥匙,他已经把门打开,拎着方无隅把他掀在地上。

打了几下之后,方无隅开始还击,抱着他哥的腰撞在墙上。这绝不叫自己吃亏的孽性倒是丝毫没改,不管亲爹亲妈,再亲的人敢打了他,他总要还回去才罢休。

从打架这方面而言,方云深本来不是他弟弟的对手,只不过方无隅这两天不敢回家,又饿又累又困,钱都陷在了那茶围的烟窝里,关键是付了钱烟膏都没装完转头就被他哥抓个正着,白白浪费了这天价的东西,一口都没来得及抽。

体力不济之下,未免就不是他哥的对手,被他哥揪着揍了一顿,直到他吐了口血出来,他哥才吓住了,总算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