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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67)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李公子看着我,略一沉思,道:“这小兄弟身上有伤,还是先带他去医治吧。只是……小姐把一个陌生男子带回府上,怕是不妥,不如我李某就好事做到底,先寻间客栈,给他安置一下。”

听他说得有道理,我便点点头:“就听公子安排吧。”

李公子命随从架起那名男孩儿寻客栈,我们几人紧随其后。吉儿仍是紧紧攥着香雪的衣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倒觉得甚是好笑,实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小。

走出没几步,几人已在路旁的“同福客栈”前停下,李公子先吩咐人搀着那男孩进去,又安排了人去请朗中,然后才对我们道:“不早了,几位小姐先回吧,这里暂且交给在下安排就是。”

“那就劳烦公子了,小女子明日再前来探望。”我说完福了福礼。

“小姐好走。”李公子轻浅一笑,便洒脱的转身进了客栈。

我们几人便也直奔街头

68、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候着的车辇行去,此时已过了戌时,街上仍是一片喧嚣嘈杂,热闹不减。

直到上了马车,水儿才不满的开口道:“小姐真是的,上次在洛阳的事忘了吗?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还敢招事。上次是碰到了秦王,这次又碰到了李公子,可哪能每次都这么好运?万一真吃了亏,可如何是好?”

香雪也笑道:“沈小姐倒是一片善心,只是势单力薄,心有余而却力不足。不过,不知沈小姐刚开始看见了什么?跑得那么急?”

想到又与虞小姐错失交臂,我黯然失笑,只敷衍着道:“只是看到了一个在洛阳时的熟人。”说完对吉儿道:“姐姐可还好?”

吉儿摇摇头,愁戚的说:“如今我是愈来愈怕事了,倒让妹妹见笑了。自从唐军攻入皇宫,我亲眼见了我的亲人在瞬间与我阴阳相隔,亲眼见了那场可怕的杀戮后,我就……再也看不了打斗的场面,看不了鲜血……”她说着,眼里已是闪着迷朦的泪光,极是楚楚可怜,香雪也跟着用衣袖擦起了眼睛。

我立时明白过来,心里也跟着一酸,无声的握了握她的手,倒是我想多了。又想到虞小姐,她怎么会在长安,心里不知不觉黯然一片。

辗转了一夜,翌日,起榻梳洗后,我却有些踌躇了,不知该不该前去同福客栈。不去又觉得失信于人,去了,一个女子私下与陌生男子往来,更觉不妥。此时倒像捧了个烫手的山竽,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思来想去,最后唤来水儿,吩咐她先过去照看一下。

见水儿出了门,我心里稍踏实些,却又为银子发起愁来。是自己招揽的事情,怎么好让李公子搭银子?可是又到哪去寻一千两银子呢?自已刚来就惹事,却是跟林执事也无法启口的。

正肘在妆台前思忖着,吉儿推门进来,见我失魂的样子,掩口笑道:“妹妹是不是在为银子发愁啊?”说着拂袖在妆台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带过一丝清冷的空气。

我正了正身子,自嘲一笑。

吉儿接过香雪手里的包裹,放到妆台上,“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有六百两银子,你先拿去,其余的,你可以和林管事支会一声,他必然会给你筹措的。”

我一愣,“这……怎么好?”

“你我姐妹还客气什么,就当是我也做一回善事。”

“这……都是我不好,招惹来麻烦,还要牵累于姐姐。”我满怀歉意。

“哪里的话,我倒是要对你另眼相看呢,没想到你一个弱女子居然有如此侠肝仪胆,我实是佩服呢。”

我被她说得有些脸红起来,低头一笑:“我也是一时冲动,未思及后果,确是过于猛撞,现今还要姐姐来收尾。这样好了,这银子就当我先借于姐姐的,日后我再想办法还你。”

“怎么?

68、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只许你做好事,就不能算我一份吗?”吉儿调侃着,接着又疑惑着问道:“对了,你昨晚不是说今日要前去客栈探望的吗?”

我登时浮上一丝忧色:“是我昨日说话欠考虑了,今日想来,却觉得实是不妥,便打发水儿前去了。”

“人家公子好心帮了忙,姐姐若这般不露面,人还以为姐姐甩手不理,把麻烦推给了人家,也是不合适呢。”

“我明白,不如明日姐姐陪我走一趟吧,也好把这些银子先还于他。”

“自是没问题,妹妹的话,岂有不应之礼。”吉儿背窗而坐,散散的冬日阳光筛过窗格,轻快的落到她脸庞上。

直到日暮十分,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水儿才回到翠竹苑。匆匆用过晚饭,边用布巾擦拭着食案,边说道:“那个男孩居然是个高丽人,汉语说不了几句,还是那个李公子寻了个懂高丽话的人来,才搞清他说什么。可他却是不愿多说,性子也怪怪的,跟块木头似的。”

我手捧着暖手炉,披件紫色蹙金短款绣夹,蜷在榻上,看着子菊往暖炉里添着炭,火光映得她的小脸红彤彤的。

“他说他叫金一正,今年十五岁。他父亲原是个武士,后由于跟随的主公战败而被杀,母亲与他和姐姐便被抓去做了奴隶。每日饿着肚子做苦工,而且常常遭受折磨毒打,母亲没多久便被残害至死。姐姐也不堪□,自尽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觉得这样活着也没意思,便寻机杀了奴隶主,逃了出来。也不分方向,又不敢走大路,只翻山越岭,饿了就吃树皮草根,没日没夜的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跑到这里来。”

水儿一口气说完,才倒了杯茶,仰头喝了。接道:“今儿,给他换衣服时,见他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疤痕,也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呢。”

我蹙着眉听她说完,才悠悠问了句:“他的伤重吗?”

“伤得倒不太重,只是受了风寒,不过昨晚服了药,睡了一夜,热已是退下了。那李公子还真是个好人,昨晚,便连夜吩咐人煎药服侍,今儿见他醒了,身子虚弱,又命人熬了参汤,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这小子遇到小姐和李公子这两个大贵人,还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

我听水儿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禁又想起了清阳,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甩甩头,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便对子菊道:“天一冷,早早就想睡了。子菊,你去打些热水来吧,我要烫烫脚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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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悠悠我思无释处...

一抹阳光无力的穿过浓密云层,泛出微弱的光晕,在氤氲清冷的冬日清晨里,显得有些凄清。

宽敞气派的车辇缓缓的在同福客栈前停下,我由水儿搀扶着下了车,一阵冷风吹过,拂起我水青色氅衣,那一丝微弱的日光也已不见,灰蒙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似一片片柳絮般飘悠盈飞,忽散忽聚。

原本说好和吉儿同来的,可是,今儿一早,香雪便来传话,说吉儿身子有些不舒爽,不能相陪了。我去看了看,本想留在家陪她,改日再来。可吉儿说不碍事,坚持让我过来,说是再推脱会显得无礼。我无奈,也只好依她。

踏着‘吱呀’的木板楼梯上了二楼,客房内很静,只有一名粉装使女坐在一旁做着女红,抬头见我和水儿进来,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前来。

“小姐,这是李公子派来服侍金一正的,她叫阿黛。”水儿说完,又对那使女道:“这是我们小姐。”

“奴家见过沈小姐”阿黛恭敬大方的施了一礼,肤色细腻的瓜子脸,娇嫩如春桃,淡淡的眉心间一颗朱砂痣,倒也俊俏。

我立时心生好感,点了点头:“让阿黛姑娘受累了。”

“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奴家分内的事,理应做好。”

我浅笑:“一正可好些了?”

“回小姐,金公子的精神已比昨日好多了。服了药,刚刚睡下。”

我点点头,刚走到榻边,阿黛忙取了锦墩放到边上,让我就座。

看着睡得很沉的金一正,头发已是梳理整齐,赫然露出额头处一半指长的刀疤,让人心里为之一震。棱角分明,微微泛黄的脸上,一双眉毛浓密乌黑,微厚的嘴唇在睡梦中也是紧抿着。

见他唇边残留着一丝褐色药渍,我顺袖间取出绢帕,刚触到他的嘴角,他的身体便随之一抖,紧接着睁开睫毛密而长的双眼,浓眉拧起,带着几分野性,眼里满是戒备之色。没有清阳的清新之感,倒是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复杂和沧桑。

我歉意的笑笑,水儿见他醒来,上前对他说道:“这是我们小姐,就是她昨晚救你的。”

金一正睁着迷茫的眼睛,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水儿无奈的翘了翘嘴巴:“他听不懂呢。”

我起身让到一侧,看阿黛扶他坐起,然后比划着他昨日怎样挨打,又指指我,示意是我救了他。可他的一双浓眉却仍是越皱越紧。

我忍不住笑道:“算了,不要解释了,由他去吧。”无意间见李公子已是含笑着走到近前,便转身福了福。

金一正见到他,眼里才有了一丝温度,咧开嘴,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李公子只微一晗首,径直走到榻边,从容的在锦墩上落座,然后指了指我,平和的说:“她是你的??&

69、悠悠我思无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