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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28)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多谢古丽姑娘了。”我倒也习惯了她的傲慢。

古丽略一点头,已是转身出门。

我让阿依备了澡水,洗漱一翻,又换上了她已备好的桃红色寝衣。

因阿依执意要睡在地上,我也不勉强,只与香香上了铺着大张兽皮的炕榻。

躺在被熊熊炉火映得通红的帐内,听着外面呼呼作响的风声,一种莫名的孤独和落寞将我重重围绕。不过也好,这里至少不用担心会有追兵了呢,也算是一片相对较安全的树荫了。我这样反复想着,直到天色微明才迷蒙睡去。

……

醒来时,已是晌午。

我不喜突厥人的装束,可自己只随身穿了一套襦裙来,也无别的可换。无奈只得穿上突厥的服饰,一身碧青束身锦衣,外加了件雪青色羽领夹袍。发饰却不肯让阿依梳成繁锁的辫式,只坐在矮柜前的地毡上,自己用珍珠头簪简单的挽了起来。

“阿依,你的中原话怎会说得如此好?”我放下手中六曲熊纹青铜镜,笑问。

“因奴家的生母是汉人。”

“哦?难怪呢。”我笑笑正欲起身,便听帐外颉利可汗清亮的声音响起,随着下人低声回了,那脚步声便直奔帐内而来。

阿依忙到门前弯腰恭迎,香香一愣便也跟了过去。

“琉璃姑娘还真是能睡,本汗可是来了两趟了。”颉利一身孔雀绿绫袍,白羽领斜夹,以帛带束住的发上一顶白羽镶祖母绿的毡帽,更显威风凛凛,容光焕发。进了房也不看我便自坐在地毡上,任下人脱去足上的皮靴。

“这几日实是累了,昨儿便贪睡了些,让可汗见笑了。只是不知可汗急着寻小女子有何事?”

可汗刚站起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笑容逐渐定在脸上,脱口道:“琉璃,你真美。”旋即又大声笑着道:“本汗是特意给你送胭脂来的,这可是我们突厥独有的胭脂草和红蓝花制成,你们大唐也只有皇室女子才有的。”

“多谢可汗。”

颉利笑笑:“不过琉璃是丽质天成,也用不上这些的。”说着在案旁盘腿坐下:“不过毕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还是要用饭的。”转身又对边上的使女吩咐一句:“去,备饭来。再与可敦讲一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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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在这里用午饭了。”

“是”阿依应着出门。

我暗自叹气,顺手将胭脂放在柜子上,走过去拾裙在颉利对面坐下。

“怎么?不欢迎本汗?”

“小女子岂敢?”

“你的脸上都写着了。”

我见有使女在可汗和自己面前奉上两个青瓷碗,便伸手端来欲饮,却发现是马奶,随又放了回去,笑着道:“是可汗想多了,哪有妹妹不欢迎哥哥的道理。”

颉利略征,然后笑笑:“那就好。”

转眼间使女已是摆好了菜品,我扫了眼,竟有炝炒蒿笋、拌蔓青、爆香菌等时蔬青菜,顿时有了胃口,笑道:“原来这里也有素菜的。”说着便拿起骨箸,呷了一口,虽说不如中原做得好,却也难得了。多日的牛、羊、鹿肉和馕饼几乎让我吃得倒了胃口。

“这里没有素菜,不过琉璃喜欢,本汗就能弄到。”

我微微一滞,如果突厥人真的像传言的那么可怕,甚至眼前的颉利也是一样。可此刻我相信无论怎样,他对我是不坏的。遂笑着道:“可汗不必如此费心的,我可没有那么娇贵。”说着已是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颉利只是看着我,但笑不语。

最后上的是一份白米饭,却是用少许汤汁肉末和菜叶调拌而成,倒也合我的胃口。想来好像从多年前进了东宫开始,就从未安下心的用过饭了。今日在这千里之外的西域,反倒觉得踏实了。

“琉璃不仅贪睡,看来还很贪吃。”颉利一脸笑意。

我弯起嘴角,见他还未动过箸,便问道:“可汗不用吗?”

颉利扬了扬嘴角,端过酒觚兀自饮了一大口,“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秀色可餐么?”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可汗可要羞煞我了,小女子这般“不过尔尔”的秀色,可汗都可以当餐。那日日与那般绝艳的可敦在一起,岂不日日不用进餐了?”

颉利用少有的郑重口气说了句:“你与她们不同。你是自然天成,玉洁冰清。”

我刚送到唇边的骨箸停了停,旋即自嘲一笑,故意着提醒他:“青楼女子,何来的冰清玉洁?”微垂目间见一枚素色凌巾触到自己嘴角,下意识的欲躲,却听他低喝一声:“别动”。我一愣,却是不敢再动,任他为自己轻拭着嘴角。忽瞥见门帘掀起,随着一抹身影进入,几个使女皆弯□去。

我侧过脸,可敦一身艳装立于门处,脸色沉郁,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颉利悻悻的将还在我脸颊的手挪开,将素巾放进袖口。

我只觉那眼神似烈火一般,仿佛要将我燃尽。心下猛然一凛,忙起身上前施礼,却不知该说什么,想到不管说什么,她都是听不懂的,索性默然的退到了一侧。

先是颉利用突厥话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嘴角犹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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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笑意。

可敦冰冷回应。两人你来我往不知说着什么,虽颉利的嘴角始终微扬,可敦的语气也保持着低缓。可我仍能感觉出气氛的紧张,却也只能尴尬的矗在一边。

两人止了口,可敦缓慢的踱到我面前,一双美得近似妖媚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在我的脸上来回睃巡着,看得我的心狂跳不已。

“阿瓦罕“颉利突然一声断喝,惊了我一跳,目光骇然的越过可敦的脸庞,颉利脸上的笑容已是不见,浓眉拧结,眼睫半垂的看着眼前食盘,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胸膛随着喘息微微起伏着,却是在极力隐忍着一般。

可敦也是被他的暴喝唬得一怔,随后瞪着我,冷冷的哼了一声,夺门而去。

颉利也随即起身,我兀自痴愣着看着他在我面前顿了顿,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直到门处,也不要使女帮忙,自己套上马靴出帐而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我才吐出一口气,神色悒悒的顺势坐到毡上。有了一个古丽还不够,如今这个可敦也已是将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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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柔情葬尽昨日花...

颉利从那日走后,就再未来过,却是派人送了些名贵的花草和汉服过来,想他倒也是有心呢。

房里有了新鲜的花草,立刻显得有了不少生气。

我为了能远离事非,几日来皆是连门都不曾出过,香香却耐不住寂寞,我只好允她出去在附近的园子里转转,又怕她招事,每次便都让阿依陪着。这样万般小心,只想能平稳的在这里避些时日。

在屋内也着实闷得无趣,便让阿依去寻了些针线来,百无聊赖的跪在案边绣起了帕子。抬眼见阿依正将带着盖儿的青瓷碗放到面前的案上,便头也未抬道:“以后这些奶茶就不必备了,我吃不惯的。”

“小姐这不是奶茶,是可汗吩咐人送来的绵州松岭。”

我闻言忙放下手中针线,取过瓷碗,掀去上面的碗盖,一股清幽茶香立刻扑鼻而来。我深吸一口,笑道:“原来这里也有茶的,怎么不早说呢。”

阿依浅浅一笑:“这里哪有茶呢,这个在我们西域是极珍贵的,只有可汗和可敦才能享用。”

我刚呷了一口,听她一说,微蹙了蹙眉,心下怅然,只有可汗和可敦才能享用,那如今自己用了,却不是又要落人口实?随放下茶碗,转了话茬:“不是让你随着香香的么?怎么放她自己去了?”

“小姐,不妨事的。奴家已带着她几日了,她对这里也熟识了些。何况哪里是该去的,哪里是不该去的,奴家也告诉过她了。”

“她还小,不懂得什么分寸,你还是去看看吧。”我仍旧不放心。

看着阿依出了门,轻吃着茶,却是想起了当年的水儿,那时的水儿,也是这么个贪玩的性子。却是历了事后才懂事了,倒是要经历那么大的一翻波折的。随之又想起了菀棠,也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

“小姐……”

正想得出神,忽见阿依急切的喊着进了门,拿着茶碗的手猛的一颤。

“小姐……香香姑娘惹了事……”

我猛的站起,也顾不上多问,只说了句:“快带我去。”便匆忙到门前趿了鞋子出门。

随着阿依绕来绕去,走了半晌,才觉得这王庭原也是不小的。忽听见隐隐的哭泣声,我的腿下无来由的一软,差点摔了去,阿依忙忙扶住,我才费力着站稳,又急急向前走去。竟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怕事了,似乎再也担不起一点风波了。

远远看见帐房前,香香跪在地上捂着脸不停的求着饶,两个使女揪着她的头发,手脚并用的踢打着。一边的古丽昂头抱肩的冷观着。

“住手——”我紧两步上前,推开两个使女,俯身将香香搂在怀里,忿忿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两个使女意犹未尽的又在香香的腰际踢了两脚才肯罢休。古丽瞟了我一眼,满不再乎的说:“你来得正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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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丫头居然敢窜进我的房里偷东西。琉璃姑娘说该打不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