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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09)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我面如火烤,却也不敢违拗,任凭他柔软的唇久久的贴在我的脸颊上。感到他的手来解我的寝衣,我一急,顺势握住了他的手,静了静心,梦呓般说:“世……皇上,我们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他看了我许久,冷静开口:“为什么不可以?当初你已自许了朕,还不是一样与大哥这般?现在为什么就不可以了?”他微垂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的嘲讽和瞒怨。

我一愣,旋即羞愧的低下头,低声道:“妾身知道愧对皇上,皇上怪妾身是应该的。可……这等……伦乱会累及到皇上的英名,却实是不值得,还请皇上三思。”

他冷哼一声,眉宇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之气:“伦乱?说得是。难得你还会为朕考虑。不过你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些?”他的手从我的手中抽走,犹带愠怒的命令道:“给朕更衣”

我一震,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冰冷肃穆的脸。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惨白着脸站在原地木然着不动。

“怎么?想抗旨?”

他冷冰冰的一声质问,让我下意识的抬起手颤抖着去解他腰间的金带。头脑空白,心里迷茫,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涌出,不知道为何会与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突然发现他的腰际已不见了鱼戏莲叶间的香囊,身上没有了双合香的味道,也没有了龙涎香,只有浓浓的酒味,让我的心又开始疼。

他的呼吸已是急促而紊乱,一把扯起我的手臂,有些粗暴的解去我的寝衣,将我抱于榻上,野蛮的吻着我开始缱绻覆辙。

我紧紧攥住身下的绣褥,任他报复一般的发泄和占有着。他与我再无言,再没有什么可说,在汗水和喘息中仿佛剩下的只有□。

我明白他对我深深的恨,可我不知在这浓浓的恨里是否还有一丝情分?

天色渐次将明,我一夜无眠。眨了眨酸涩的眼眸,轻轻的转过脸,看到睡在身边的李世民,不禁一怔。他居然也在睁着双眸,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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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有几近干涸的泪渍。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静静的看着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只是身份不同,只是有了不可跨越的世俗鸿沟。“生同枕,死同衾。”是他对我发过的誓言。如今可以同枕了,心境却不同了。除了恨,除了痛,我和他还有什么?还有的就是都要背负这道德伦乱的沉重骂名。

看着内监托着朝服轻脚进门,到他身边轻声提醒:“皇上,上朝的时间到了。”半晌,他方轻然起身,由秋婵和阿黛服侍着洗漱后,穿上织锦金万寿龙袍,戴上通天朝冠。那么英姿勃发的走出了清兰阁。

我兀自躺着发了一阵呆,见天已完全清亮起来,方怏怏起身下榻梳洗。

“清阳还没回吗?”我盘好发髻,在案边绣垫上跪下,看着一案的点心,小菜,却半点胃口全无。

“奴家一早就去问过了,还没回呢。也不知怎的,就这么巧,越是急着找他,越是看不到他的影儿,这都半个月了,再托下去……”

阿黛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门外太监喊了声:“皇后娘娘到——”

我刚起身,长孙静雯已迈步进门。我忙提裙跪礼参拜,垂着头看到长孙静雯的樱桃色裙摆下一双紫色镶珍珠绣鞋在我面前停了停,然后淡淡的吩咐一句:“都退下。”才裙裾一扫,到案边落座。

见她屏退左右,房内一时岑寂。我心下微惑,暗自猜着她此来的用意。

“起来吧。想来你我相识也有多年,今日就当姐妹一场,也不必拘什么了,坐下来好好絮话就是。”她的口气不温不热。

“是”我应着到她下首坐下,见她如此随意,心里有瞬间的不安,转而又坦然下来,走到了这一步,什么样的结局也都是预料之中的了。

“你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她和声问道。

“已无大碍了,还要感谢娘娘的关照。”

她轻轻一叹:“想当年你初来长安,住在秦王府,那时我倒是真的很喜你的。性子随和,人也出落得清丽,让人看着舒坦。本以为你我会成为同侍一夫的姐妹。可偏偏节外生枝,你反倒成了皇上和本宫的嫂嫂。”

我看着案上的青釉花瓶里的粉色百合,静静的听她说着,料她提起这些一直不愿提及的旧事,必定是有因的。而我也料到了八、九分。

“我一直无法理解你,却也不太相信你是依莎所说的那种女子。你可有何苦处,不防说来听听,权当你我无心闲聊了,也好解了本宫心里的迷团。”

什么苦处?我却不想再提及。我曾经极是怨恨李建成的,可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他人已不在,难道还要让我来说他的不是吗?何况我也不想再为自己解释什么。原来恨会很快的消散,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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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为何不变?

我轻弯嘴角,只平淡的说:“什么苦处不苦处,都过去了,还提他何益?都是命运使然,怪不得任何人。”

长孙静雯轻轻微笑:“这种事想来也说不出个对与错的,这就是缘分罢。不过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人生在世总要有个道德规章,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你说是吗?”

我牵强一笑:“皇后说得是。”

她忽然收了笑意,凝重的问了句:“皇上到清兰阁过夜两次了罢。”

我眉心微跳,脸已涨红。是,人要有礼仪廉耻,道德章法,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答话,却已是默认。

“本宫知道这不怪你,也由不得你,皇上是个重情的人。可是,天下人都能如此理解他吗?清梨,你和皇上毕竟有过一段情,你忍心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吗?”长孙静雯定定的看着我,已面露急色。

我心里苦笑,既然知道由不得我,为何还来问我?可是她也问着了,我确是不忍心。于是镇定道:“妾身愿意听从皇后的安排。”

她舒了口气:“本宫也想谁都好,也想为你寻个好的归宿,送你出宫回府、出家或是再嫁,本宫都为你想过。可是,皇上不允……本宫也是没法子。”她说完喟然长叹:“皇上仁德圣明,臣民爱戴敬仰,我们要尽力支持成全他,如果不能,也万不能拖累了他。我们都是为皇上而活,为了他,只要需要,本宫随时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死。清梨,如果你心里还有皇上,就为他想一想。”

长孙静雯的一翻肺腑之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我敬佩的同时又自惭形秽。我还有什么可说?转瞬听她已唤了声:“刘公公”紧接着便有内监推门而入,将一小巧的白釉瓷瓶放到我面前案上。

“这是鸩酒。当然,本宫也不勉强于你,全在你自己选择。”

我注视着白釉瓷瓶上的连理花枝,泪水滴落,嘴角凝笑:“妾身明白。”心里倒也释然了,也许这样就真的解脱了,再不用这般百忧煎熬的度日了,也是我为他唯一能做的事了。我抚了抚微见隆起的腹部,盈然浅笑,也好,黄泉路上有娘陪着你。

“你的家人,本宫会尽力庇护。不保他们高官厚禄,却可保他们一生平安,衣食无忧。”

我点点头:“这样就够了,多谢娘娘大恩了。”说完缓缓抬手取过鸩酒。

阿黛和秋婵忽的掀开门帘,闯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在长孙静雯脚下,“咚、咚”的将头扣向石砖地面,哭求着:“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娘娘大恩大德,饶过良媛罢……”

我闭了闭眼,泪珠滚滚:“秋婵,阿黛,休得无礼。”见她俩仍是泪流满面,额头已是青紫,却仍倔强的不肯起身。我心下一凛,对长孙静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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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这两个丫头随了妾身有几年了,妾身走后,希望娘娘能允许她们出宫。”

见长孙静雯点头,我随手取过李建成送的南洋珠头簪和菀棠给的南洋珠耳饰,又摘下颈间李世民送的琉璃坠。虽然仅有这三样,却都是世间极品,价格难以估量。如今既然要走了,就走得干干净净,这些个俗物再也无意。

我将几样饰品塞到秋婵手里,和声说:“你们出宫就去沈家,替我照顾爹娘。将来爹娘也定会为你们寻个好人家的。跟了我一场,这是我仅有的几样东西了,给你俩留下做个念想。行了,下去吧。”

见她二人已是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的摇头。我无奈,也不再看下去,取去鸩酒瓶上的塞口,在她二人悲凄的哭喊声中,毅然的送到唇畔,仰头便饮。

只觉那清凉的药汁刚刚含到口内,手中的瓷瓶便猛的被人打落于地,我一下跌坐到地上。紧跟着屋内一片纷乱,有人惊唤着“皇上……”,哭喊混着脚步的杂乱之声,乱成一团。

李世民俯在我面前,一把将我的头按得极低,我刚要惊叫,鸩酒就顺着嘴角溢出,我忙闭上嘴。听见他急切而略带慌乱的喊着:“吐,快吐出来。去,快去宣太医。”

我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却不肯将鸩酒吐出。可是被他按着头,我又咽不下去。

“沈清梨,你要是不吐出来,你要是死了,朕绝不放过你的家人。你的爹娘,还有沈清阳,朕,一个都不放过。”他怒吼着。这样的恐吓,另一个人也说过。我用力将鸩酒咽向喉间,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的。我也知道鸩酒没有解药,只要吞下,即使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