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太小,不知道母亲在干嘛,只静静地跟她并排坐在石坎上,看着远方出神。
“他不管,他不管咱们了……怎么办?”
少年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半岁前的事他模糊只有画面,可这一句却记得清清楚楚——信里一定是写了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看了一眼信封,寄出地址居然是陈家坪,寄出人是沈文华,笔迹也是他的。最关键的,邮戳时间是1981年5月3日。
母亲和他通上信不是1983年吗?
***
周六一大早,乔大花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将猪鸡关得远远的,又让阳子挑水来把水泥地板洗了两遍,直到啥味儿也闻不出来。
林雨桐懒得动弹。奶奶嘴上骂老二两口子不是人,可心里还是期望他们回来的,尤其是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里,雨薇也是亲孙女啊。
“姐姐大懒虫,太阳照屁股了还不起来!“强子推开房门,小炮弹似的冲进来,“二伯回来是不是有好吃的啊?”
雨桐看着他黑不溜秋的小脸,“想都不用想。”上辈子这个中秋节可没回来,不知道这次是哪根筋搭错了。
强子吐吐舌头,“我妈也这么说,唉,早知道就不来了,去外婆家还能吃鸡腿儿。”
“那你现在回去也不迟。”
小家伙鸡贼着呢,立马顾左右而言他。走是不可能走的,爸妈昨天看见大伯从街上背了一篓子好东西回来,有肉有糖……光想想就让人流口水耶。
“强子吵你姐干啥,叫你爸妈来帮忙,一天只想着吃白食,活不见干……”要不是看在过节的份上,真不想让他们回来吃。
林雨桐慢悠悠起床,把房间收拾好,开窗散气,正好看见大梅在院里蹲着拔鸡毛。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精气神回来不少,马尾扎得高高的,拔毛动作熟练又迅速。
“妹起了?洗脸水在灶上,面条也还温着。”
雨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好,谢谢姐!”
家里人都说读书娃辛苦,周末从不叫他们起床,爱睡到几点睡几点。不过兄妹仨顶多比平时多睡个把小时,起床看书帮忙干活全靠自觉。
“奶,二伯回来了!”
乔大花赶紧把扫帚一放,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咋回这么早,肚子还饿着吧,我去给你们下面。”
然而,只有林老二进门。
还是黑着脸进来。
“梁子咋了?你媳妇儿跟雨薇呢?”
林老二却不答反问,气呼呼道:“大梅的事是真的吗?她真的被人……真是有辱门风!”
大梅提着光秃秃的土鸡,一声“二叔”还没喊出口,愣了。
乔大花也没想到他回来第一件事不是问问老娘身体好不好,而是骂侄女丢了他的脸,顿时冷下脸来,“你啥意思?”
林老二跳脚,“我昨天在教育局开会,遇到他们学校老师,人口口声声说我侄女被人……这脸都被她丢光了!”
“她有脸做这种事,就别他妈提我名号,我还嫌臊得慌呢!”
可以肯定,提他名号绝非有意。大梅没啥心眼,估计平时跟人聊天时提起自己二叔是二小校长,不知怎么传到老师耳朵里。
乔大花脸一垮,“孩子犯错你就不能好好教?动不动丢脸,你脸有多大?当初要不是你大哥种地供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刨食呢!”
“妈又胡搅蛮缠,动不动拿以前那些事道德绑架,我没否认大哥供了我,可也……”
林雨桐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只是把姐姐推回房。来自家人的二次伤害,对少女太过残忍。
母子俩越吵越大声,周围邻居纷纷探出头来,站门口围观。乔大花好强了一辈子,终究丢不起这老脸,首先鸣金收兵。
林老二在院里巡视一番,见几只鸡养得挺肥,猪也有百来斤了,想到这些东西都是要分给自己的,又软语道:“大过节的妈也别生气,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次回来还有事跟大哥商量呢。”
“就是,妈别跟梁子一般见识,他在家还跟我摆校长谱呢。”门口进来一个时尚妇女,卷发阔腿裤。
“雨薇快来,在家不是说特想奶奶嘛?”
林雨薇捂着鼻子,“奶奶。”眼睛四处打量,看到堂屋门口那白瘦少女,目露惊艳,下一秒就是肉眼可见的嫉妒。
“乖孙女回来了,我咋瞧着比去年又漂亮不少,读书累不累?”
林雨薇才没空回答呢,指着雨桐质问:“这是谁呀?”
陈丽华两口子这才发现少女,也面露疑惑。
“你妹雨桐啊,雨桐快过来,前几天不是说想你爸妈嘛?”
林雨桐一点儿也不想配合他们的商业吹捧,“我没说过。”
几个大人一愣,林老二是最尴尬的,“我大哥呢?咋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