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啦,看这是啥。”阳子递过一个书本大的硬纸盒子。
拆开来,里头是一个小楷本大的铁盒子,顶上有几颗按钮,下面是两个镂空音响。
“录音机?!哥哪儿买的,多少钱?充电还是装电池?”
林雨阳不懂啥充电,把录音机后背抠开,里头有两节五号电池。“四十五,我讲价讲到四十四,不止能录音,还能听广播,放磁带。”
说着按了开关,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后,山间忽然响起熟悉的旋律——“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它的名字就叫长江,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就叫……”
“黄河——”兄妹俩忍不住跟着唱起来。
“这磁带还是大梅买的,说她宿舍有人听。”这是今年最火的流行歌曲,风靡大街小巷呢。
林雨桐这才想起来,往后面的山路一看,“咦,我姐呢?”
“她昨天就放了,昨晚没跟同学一起回来?”
林雨桐大惊,可以肯定,从早到晚她压根没看见林雨梅!不用问是哪个“同学”,兄妹俩皱起眉头,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这丫头,上星期我去找她,宿舍同学说她跟初中同学出去玩了,我还纳闷啥时候跟初中同学这么好……”
“嘘。”林雨桐反倒冷静下来,既然要作死,那就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
顺着村里小道,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大门敞开着,能看见院里到处乱跑的鸡,一地各种颜色的鸡屎,林雨桐不适应的捂住口鼻,尽量避开“坑坑洼洼的“炸弹”。
“王家婶子忙呢正?”
院里坐着缝鞋垫儿的女人抬起头来,“城里丫头有事儿?”也不招呼她喝口水搬个凳子坐一下啥的。
林雨桐龇出一口大白牙,“婶子,我亚军哥在不?”
女人上下打量她一圈,“亚军,城里丫头找。”脚下布鞋使劲挫几下,将底上沾的鸡屎弄地板上,一群埋头苦干的苍蝇被吓得“嗡嗡”乱飞。
“你姐不是刚回去嘛,这么快就想哥,让你来……”王亚军揉着乱哄哄的头发,趿着一双拖鞋。
雨桐却一点儿也不恼,“亚军哥你们昨晚看的电影叫啥名儿?”
男人舔舔嘴唇,仿佛在回味什么。
林雨桐咬了一下舌头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羡慕我姐,有人喜欢……可惜……”
“可惜啥你倒是说啊。”王亚军的瞌睡醒了,大咧咧坐鸡屎丛中的凳子上,几只苍蝇扒他卷曲的腿毛里。
“可惜我大伯不同意,说我姐还小呢,现在要好好读书,以后毕业了才能找对象。”
“以后那鸭子可就不定是谁家的咯,你大伯人傻钱多,个丫头片子至于嘛?”
雨桐点点头,“但我奶觉着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大人也管不了……”见母子俩面露喜色,她继续道:“我奶让我先来探个底儿,彩礼你们准备去多少。”
“啥?!还要彩礼?!”王亚军他妈先不干了,“呸,你奶还不知道,大梅早跟我儿子睡一起,不值钱了,还要啥彩礼,说不定过俩月肚子大起来我让你们家倒贴钱,信不信?”
林雨桐忍着恶心,喏喏道:“这……亚军哥你说句话呗,我回去也好交代,我姐那么喜欢你……”
王亚军也“呸”了一口,“你奶说要多少?”
“一千六,家里培养我姐光一年学费就八百多,这才两年学费不到,看在咱们是一个村的,我姐又喜欢你,就……”
“我呸!一千六,咋不去抢啊?正经黄花大闺女也不值这个价,破鞋还狮子大开口,我他妈就等着她肚子大了来求我!”
王家只有母子俩,土地却不少,按理来说应该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过得好。可他们实在太懒了,夏天怕晒冬天怕冷,有时候庄稼烂地里都不愿收回来,搞得一穷二白,除了养头猪养几只鸡,啥进项也没有。
别说一千六,一百六也拿不出来。
果然,王亚军平静道:“一千六别说我不愿,就是愿意也拿不出来。告诉你一句,你姐已经不值这个价,让你奶别痴心妄想。”
林雨桐皱眉,非常不解:“啥不值这个价,是不是刚才婶子说的不是黄花大闺女啊,那又是啥意思?”
个子虽然长高了,但在牛高马大的王家人面前,她还是个小孩。尤其那副歪着脑袋的模样,把母子俩逗笑了。
王亚军不怀好意,大声道:“就是我把她睡了呗,昨晚的事,等着瞧吧,不出俩月你家就得跪着求我娶她。”
林雨桐心口一痛,这畜生!他已经二十多了!
她不敢看他,怕红红的眼圈会出让自己功亏一篑。“可……可我姐才十六啊,你明明知道,这怎么……怎么能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