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李璟桓带着她出席宴会,那些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的世家贵女抬着高贵的头颅,用打探猴子一样的眼光看着她。那种不加掩饰的嘲讽如一条冰冷的蛇,覆着她的身躯冲她吐着信子。
纵使她穿的再好再华丽,纵使李璟桓人前处处护着她,纵使她面上表现的不在意,却仍然掩饰不住一颗诚惶诚恐的心。
谨小慎微的活着,到底意难平!
她生怕错了一丁点儿,生怕李璟桓也像那些人一样嫌弃她。她将所有的心事埋藏在心里,只一个人躲在东宫属于她的那个小院里,看着四方的天发呆。
她最欢喜的就是李璟桓下朝回来,她拎着那曳地的裙裾像只燕子一样扑向他,扑向自己的夫君。
李璟桓捏着她白嫩细腻的脸颊问她:“今日过的好不好?”
那一刻,她仍旧是欢喜的。哪怕所有的人都看不上她,至少李璟桓还在,她的夫君仍然护着她。
直到沈宛如品亲自端了毒药过来,她才从这场美梦里醒来。她不过一个丞相之女,敢堂而皇之的毒死东宫的良娣,可见是仗了谁的势!
沈宛如说的对,她区区一个医女,怎配为太子妃!
可沈宛如说的也不全对,她顾小乔想要的从来都是李璟桓这个人,不是太子妃之位,也不是后宫那个冰冷冷的后座。
确切的说她想要的,是那个在四方镇陪她一起采草药,会在她累的时候替她擦擦汗,帮她拎着背篓,沉默寡言的俊俏男子李璟。
而不是那个一呼百应,身份尊贵却又冰冷的太子李璟桓。
顾小乔双手覆面,眼泪从手指间流出来,哭的悄无声息。她就连哭,都是沉默的,如同待在东宫两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只敢在没人的地方默默的流眼泪,生怕有人跳出来跟她说:“顾良娣,这可不是你们四方镇,整日哭哭啼啼的,传出去,还以为是咱们欺负了你,太子殿下可会要了咱们的命。”
顾小乔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肆意的流泪,似要将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
顾郎中眼瞧着闺女哭的悄无声息,心疼的不知所措,忙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哽咽:“胖丫头不哭,爹错了,爹不该说你,你说不救咱就不救,要是难过,你就哭出声来,天塌下来,有爹给你顶着。”
“爹……”
顾小乔再也不需忍耐,放声大哭。只有在四方城,在回春堂,在阿爹的身边,她才能毫无忌惮的哭,她才是那个活的肆意的顾小乔,而不是被困在东宫的顾良娣。
她边哭边在心里想: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无论救与不救,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跟那个叫李璟桓的男子有任何瓜葛。
第4章
第二天黎明鸡叫时分,天才微微透出点光,顾小乔便起来了,很快的做好了早饭。
吃饭的时候,顾郎中边咬馒头边时不时的瞅他闺女两眼,那眼神里透着一些期许跟征求。顾小乔手里抓着一个白面馒头,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不时嘟起红润的嘴巴吹去那烟雾氤氲的热气。
顾郎中吃完了最后一口馒头,见她女儿仍然不急不慢的吃着东西,上前询问:“胖丫头,我去开门了?”
顾小乔吃了一口馒头,点点头:“嗯。”
顾郎中手背在后面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看着连眼皮子都没抬的闺女,又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小乔又沿着碗小心翼翼的喝了口热粥:“没有,阿爹想说啥?”
顾郎中昨晚见闺女哭的那么可怜,自己说出去的话总不好收回来,万一宝贝闺女又哭了,那可如何是好。算了,不抬便不抬,待会儿叫徒弟过去一趟就好了。他抬头看了看今天还算晴朗的天,摸了摸胡须,小声嘀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他也不再看自家闺女吃饭了,背着手准备去前堂准备收拾一下开门营业。算着时辰,这会儿,可能宋寒星跟伙计都已经到了。才刚走两步,便听见顾小乔的声音:“阿爹想抬便抬回来吧……”
顾郎中心里一喜,闺女果然识大体。他转过脸看顾小乔,皱着眉头叹气:“我家胖丫头不喜欢,那肯定是不能救的,留着他自生自灭好了。”
顾小乔喝完了最后一口粥,闻言,笑了。她抬头冲装的一本正经的阿爹,裂嘴一笑,露出两排细小雪白的皓齿:“如此也好。”
顾郎中看笑的跟小狐狸一样的顾小乔,眉毛一挑:“你这丫头,居然敢耍起老爹来。”不过他见顾小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俏皮,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十分的开心,背着手慢慢的踱步去了前堂。
宋寒星跟店里的伙计王二狗来了之后,顾郎中交代了一下,他俩便带着自制的担架去春芽家顾里准备把人挪过来。春芽顶着哭了一宿的肿眼泡,一会儿看看她娘,一会儿又看看担架上趴着的人,扭着衣角“哇”的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