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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36)

林老娘一拍大腿:“真是造孽哟!王家嘛!他家儿子闺女卖给李员外家,闺女好强,叫员外娘子把手往热油锅里一摁,嘿,他儿子不干了,闹起来又被员外儿子打死了。他要告哩,仆人告主人,进衙门先打二十大板,他又给打趴下了。您真是好眼力,是风水不大对。”

“那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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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与林家差不多的格局,看着比林家整齐些,老林帮忙拍开了门。院子极浅,几步便到了房里,屋里也没点灯,就着快要落山的日头往里一看,白芷无端打了个寒颤。她治过受罚的囚犯,缝过义庄里的尸体,活人的家里,给她的感觉竟比义庄还要阴森可怖。

女孩面容姣好,眼睛非但不浑浊却透着疯狂的亮光,她的父亲趴在床上,仿佛死了一样,她的母亲让人害怕得想往她面门上贴张黄符。

白芷的兴奋之前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从五脏六腑到嗓子眼儿都被憋闷的情绪堵得死死的。

老林低声说:“周大夫,就这样了,您看看,他们疯了,见人就打”接着抬高了调子,“周大夫好心来看病啦!”

他很有义气地站在白芷面前,半挡着她,生怕这家子人扑上来伤害到白芷。

女孩子脚步僵硬地走过来,直勾勾地看着白芷,歪着头抬起了右臂:“你能让我的手再长回来吗?”她的右手焦黑、蜷缩如鸡爪,她歪头的时候给人一种脑袋绕着眼睛转动的错觉。

白芷看看她的左手,修长、薄茧,一股闷气将自己快要撑炸了,转过来正视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得学会没有手怎么活。我先让你活下来吧,活着才能有下文。”

再不处理一下,无论是感染还是并发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都能要她的命。女孩子没有抗拒,老林张着手,随时作出把她按下去的动作。白芷摆摆手,这一家三口加一块儿都不够她打的。

用了一点麻药扎上针封住血脉,截掉残肢、清理创面、缝合、重新敷上金创药。女孩子一言不发,看着焦黑的残肢,眼睛还是亮得瘆人。打上结,白芷道:“不要沾水,过两天我来给你换药……”

话音未落,便听到巨大的拍门声:“老杂种,滚出来!小娼妇,滚出来!”

女孩子疯了一样的站起来往外冲,白芷一把拉住了她,问老林:“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员外家雇的无赖呗,她哥哥打了员外家的少爷,少爷不干了……”

“官府怎么说?”

“知府大人是个好官呀,判了员外家赔钱,这不是……又叫外头那些又抢又骗的,弄没了么?老头二十板子没打死,又挨了他们一顿,这不,躺倒了。”

白芷留下一副金创药:“帮他清洗了敷药,过两天我再来。”抓起医箱,出了屋。天色更暗了,门外高高低低站了三个人,一胖俩瘦,打着火把,见到她出来还怔了一下,又露出无赖的笑容来:“大夫,神仙,您在呐?这事儿啊,真神仙都管不了,您好心,咱们也不是没良心,您请走,咱当没见着。不然叫李员外知道了……”

白芷认出来这是街面上常混的几个无赖,说话的这个,老娘饿死在家里他都没管,还是邻居报上去,义庄给收敛的,因死的是女人,白芷就主动承担了帮忙填尸格收敛的活计。街面上倒也因此给她一点面子,当然更多是因为衙差们承白芷的情。

白芷也没跟他客气,低声说:“你已经闹得四邻不安了,大家都知道你来过了,可以交差了。”

高胖无赖歪着头涎笑:“成,给您面子,嘿!”随着一声呼呵,一道橘红的线划进了王家屋子里,他把火把扔了进去。

【明火执仗!】白芷心头划过四个字,她磨着牙想,【当着我的面!】

无赖们已笑着、拍着手走了:“领赏去!”

屋里,老林早先没敢冒头,现在帮忙扑灭了火把,白芷没回头,说:“过两天我再来。”背起药箱,转身把门带上,整条巷子里家家闭户,没人敢去招惹这群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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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垂下眼,只觉得今天如果不做点什么,她得憋死,棺材里躺了多少天没弄死她,要是被一群无赖给气死了,顾氏的毒药就成笑话了!

天黑了下来,白芷贴着墙根、追着火光,慢慢逼近,看着这三个人出了南城分开。两个执火把的留在街角,高胖无赖哼着歌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白芷悄悄跟上去,运气于拳,一拳捶在他的脊柱上!

白芷不懂拳术掌法一类,但是有内力就足够了。张百药教得也好,白芷学得也好,这一拳的位置正正好,可以让这个无赖瘫而不死。没有迟疑,白芷背起药箱,扯掉高胖无赖的外衫,循着火把的光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