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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耕耘记(康熙与孝惠)(53)

作者: 李木白 阅读记录

皇上私传了明珠,李德全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往后明珠轮班少了,宫里到是难见一面。

不久之后,倭赫也应入值怠慢遣出了宫。

紫禁城内人来人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没了踪影,也不足为奇。

康熙二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尊大行慈和皇太后谥曰孝康慈和庄懿恭惠崇天育圣皇后。

一晃而过,已是康熙三年夏四月。

玄烨坐在御座这上,听传旨太监回禀完,长时间没有动作。

李德全却看得清楚,皇上虽是面沉闭目,额上却暴出青经,右手死死地裹着茶盅。只听“咔喳”一声,哗啦啦碎开了茶盅子,染了皇上满手的血 渍。

李德全到镇定,不像那传旨太监吓得拜倒于地,上前来便要抬开皇上的右手,却好似皇上要挥开。

“皇上,您还是包作一下,不然弄开了被主子看到,又要心疼了。”

皇上果然不再动,李德全便使了眼色给刘总管,只片臾就有包伤布并药瓶递了上来。

李德全小心地去了刺入肉里的碎片,皇上只是盯着,仍是没有出声。

等伤口开始包扎,皇上才开了口:“不用了,只在手面子里贴上便可,不要弄到手背子上来。”李德全当然领会,不过还有些伤口戳破指缝间, 只好轻上些药膏便作罢。

直到日落西山,皇上才从龙座上移下来:“传旨,乾清宫禁止议论此事,有一个人将此事传到太后耳朵里,斩——”

“喳。”

多日后,太皇太后留膳。膳后,太皇太后同皇上说着话,宁芳亲自盛了红豆熬的汤水给聊天的二位。

“皇上,你何必同鳌拜质气,冷面色给个一品在臣。”

玄烨有一肚子的气想倒出,却只看了一眼忙碌的宁芳便放下了:“鳌拜如此气派了,朝中无人敢言其右,长此以往,只怕再收便难。”

太皇太后接过了宁芳盛上的盅子,吃了两口:“哀家知道你是为那倭赫被鳌拜以擅用御马的罪名处死有怨——”

“哐啷——”太后的“言”字还未说完,宁芳即将递上玄烨手里的盅子便落在地上摔个碎碎,也有太半的汤水溅在玄烨伸出的手上,不过还好, 红豆水已没了热气。

“博雅娜,你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见皇太后如此毛燥,当下便不高兴。

玄烨上前扶了宁芳:“没事没事,汤水都是冷凉了的。”玄烨扶宁芳坐好,便收到了宁芳含泪未落的寻问视线,当下,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选择 低首。

宁芳当即落了泪。她知道自己不该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有什么情绪,可她忍不住,忍不住……那个倭赫,愿意找过大半个京城只为给孩子们请几个 实寸木匠做木马的倭赫……那个高高壮壮没什么脑 子的倭赫……怎么就敢擅骑御马了呢?

玄烨一见宁芳的情绪上来,便用身子挡着她:“皇玛嬷,皇额娘像是不舒服,我陪她先回宫了。”

玄烨使手抚了一把宁芳面上的泪,扶了瘫软的宁芳便走。

太皇太后也不是傻子,却没有多说一句,等着两人离开了,只是偶尔喝一口汤水。

这是宁芳来到清朝第二次面对身边人的死亡。倭赫与小春子不同,是更接近宁芳精神的存在。有了那座手转木马,宁芳便会一辈子记住这么个人 ,那个会远远躲着为陌生孩子流泪、有黑实的臂膀 肌肉、透着股股诱人男子气魄的男人……朴实……如果小春子的死是宁芳生活里犯的一个过失,倭 赫的离逝更是敲击了宁芳关于美好、关于精神……、关于信仰的意志。

她常常或歪或立地猛然忆起那个午后,五颜六色的木马,欢快的转动,孩子们的笑声,以及倭赫满足的憨笑……当宁芳渐渐从那个美好里走出… …玄烨摊着伤痕垒垒初结伤疤的手心,委委屈屈地 说道:“皇额娘是不是都不要小三了?都不向过去那么关心我……连我受伤了,都没有发现。”

宁芳突然心一痛,那种由倭赫的死带来的如迷雾般的彷徨缓缓散去,留下的,是真实的伤疤。

一个个伤疤抚过,两滴眼泪落在其上。 ,宁芳抬高那手心,吻在了正心,一手拉着玄烨的手,一手抚着小三的光头,冲着他微笑:“我错了 ……以后不会了……什么都没有我们小三重要…… ”

玄烨的视线在宁芳的面色上寻游,久久地:“真的吗?”

宁芳紧紧抱住了玄烨,眼泪儿直直下滑。

成长……成熟……原来,伴着这么多的伤痛与离逝。

一路走来,同行的人越来越少……玄烨……我们还能走多长?……不怕,走一日,是一日,我总是伴着你的……直到……“嗯——真的……我们 小三最重要……”

夏末,伴着暑天最后一股子热气,紫禁城里刮起来了另一股热气。

仁宪皇太后独霸慈仁宫,这可是连太皇太后都没有的驾势。

玄烨听了传到他耳里的非议,抖了抖颊面子。

“这些闲人,整日不嚼出点事端来便没事可做了吗?!”

面对皇上咆哮,乾清宫正殿所有的奴才只能选择沉默。

李德全眼见皇上又在那里来回跺步,便使了奴才都出去。

“这些女人……这些个女人,没一个给朕省心,没一个!更没一个想让皇额娘过好日子的!”玄烨的步子加快了,背着手儿在那里遛达,“朕给 她们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非 要找出事来才开心?……”

等皇上骂舒坦了,李德全才开了口:“皇上,此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其他人那里也还好说,要是太皇太后听了进去——”

玄烨终于停下来,坐回了御座:“传李霨。”

这场原本应该轰轰烈烈的后宫事件,以皇上备选慈仁宫南院移平并入慈仁宫偏院(东院)的方案请旨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以折损孝康皇后天居、 花费户银为由驳回,而云淡风清而过,仍由仁宪皇 太后独居慈仁宫正院不动而事过。

太皇太后皇恩,皇太后无所谓,皇上很满意,众遗妃很无趣,奴才们也少了乐子。

做为移宫案唯一的受益方保和殿大学士李霨,虽未加官进爵,却更得皇上爱戴,出入皆随,礼为上师,恩赏不断,所求之事,上无不恩准。终其 一生,皆一番风顺,每日里畅游书海亦家财“万贯 ”。

第四十四章 别了,汤若望

由杨光先一纸上书《辟邪论》所引发的中西方天文学历法之争越演越烈,已上升到道德信仰的范畴。康熙三年八月初七礼部等开审到同年十一月 十 九日裁决涉案人员汤若望、南怀仁等西方教士及 清方信徙二三十人明年秋斩刑,直到次年康熙四年二月,皇上就不曾停止过游走。最终,以两派计 算 金星昼见时辰精确为度,立见两派谁人言准。

故此,玄烨终于失了口气,只要汤若望等人所测时刻准确,便有了生还的最大可能。

事实是,汤若望胜了,却仍被议政王大臣会议由秋处拟为凌迟。

皇上愤怒了,却也无可奈何,议政王大臣比的满清八旗旗主并宗室,现多看鳌拜的脸色。而皇上与鳌拜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微妙。

当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时刻,京城却于康熙四年三月初二迎来了一场天灾。

戌时整,玄烨进了慈仁宫。

如今慈仁宫南院无人,若大正院只宁芳独居,日落偏殿祥旭门一下宫锁,慈仁宫连着后宫的唯一宫门近光左门再一闭,慈宁宫与乾清宫就是夜夜 不关宫门的狂欢也无人知晓(当然,还得奴才不告 密不过,宁芳是受了太皇太后知会的,也知道乾清宫今时不同乾西五所,人员混杂,数不定哪个奴 才是三只眼。所以,即便玄烨赖得再晚也会把他踢回乾清宫去。

玄烨一进了内寝,便脱了外褂子穿进被子里。

“起开起开,在哪把身上弄得根冰筒似的?”

玄烨也不管她什么喳呼,一个劲地过进里去贴着宁芳的后背,还抱得紧紧的。

宁芳也不过是那么一时的出口,末了还是要随了这小祖宗,拿背给他当暖被。

“不吊着脸了?”

“哼……真不知汤玛法会如何。”

“嗯,没事的,”宁芳读过篇汤若望的德文传记,记得他是病死的,所以注意力还在那本《山海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身后那只树袋熊的 话。

这也算是两人每日的必修课了,睡前无聊催眠两口断子。

等宁芳看完了一个故事,才有空理这小子:“起来吧,别赖在这里,等会睡着了又要使人背你回去。”

“嗯。”

宁芳动了动背:“那就起呀。”

“嗯——”

宁芳笑着正要转身点醒这个用嗓音撒娇的皇帝,床铺突然左右轻摇了一下。

玄烨没什么反应,宁芳却下意识的一阵心慌。

“玄烨?”

“嗯……”

等了半天都没反应,宁芳正要放下提着的心,床铺又连续摇动了几次,明显比前次幅度大。

宁芳立马掀了被子起身,连拉带拽地把玄烨拉下床。

玄烨正迷糊着,门外便传来了素心“主子、皇上”的呼声。

此时,摇摆的幅度再次加大,连续不再停顿。

“别进来,我们这就出去。”宁芳也顾不上什么外套了,拉着还懵懂的皇上便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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