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公输月刚一进殿,就看就小卓子一人要走不走地杵在门外。
以为皇甫翰出了事神色不禁紧张。
“啊……没……没……公输大人?”小卓子被突来的访客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兀立著的白衣,心里一紧。
“皇上呢?在殿里?”
“是……是。”小卓子见了公输月,满心便都是皇帝娇喘迎合的样子。
想这个公输月不知道皇上病重,会不会不知轻重伤了皇上。他要不要出言提醒……“月?”皇帝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显然他知道了公输月的来访。
小卓子复杂地望了公输月一眼,倒步退出去。
公输月顾不上细想那充满意味的一眼。
迈步走进屋。
皇甫翰已经穿好衣服,神色还算清爽。
“走吧。”
他们早约好,今晚要一同去逛御花园。
冰封三尺。
北国的冬天虽冷,却好在干燥。不像南边低温夹带著湿气冷得直钻到骨头里。
皇帝披了一件毛皮领的银色披风,看上去英俊挺拔,说不出的倜傥。
公输月却无心欣赏这难得的景致。与皇甫翰并肩走在四环花草的御道上,一心只想著下午翻阅到的草药配方。
皇甫翰兴致颇高,他领著公输月穿过小道,驻足在一片竹林前。
兴致勃勃地谈著什麽。
“……月?”
“啊?”公输月正出神,被皇甫翰轻轻的一扯吓了一跳。
抬头望见皇帝眼里暗暗浮动的落寞,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安慰。
反到是皇甫翰自己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沈默。
“我是说,你那天吹的曲子不错。”
没想到皇甫翰会重复,公输月眼波倾动笑著回道:“父亲那里有箫,你若要听,我便去取来。”
皇甫翰脸上一臊:“不……不用特地跑这麽一趟。也不是特别想听。”
公输月笑容更甚,伸手便捉住皇帝藏在披风下的手:“是,是,是。皇帝大人不想听,是微臣技痒了。这样行不行?”
皇甫翰被他这麽一握,脸皮更烫。
却也不躲,任他拉著,到公输璇住的小轩前才缩回手。
“你进去取,我站在门外等你。”
公输月知道皇帝脸皮薄,不好意思为了一支箫特地跑一趟。便也不强求,侧脸一笑便抬步走进屋里。
公输璇在案前望著一块牌位,思绪万起。听到公输月的声音才猛地回神,匆忙将牌位收起来。
“怎麽会来?”
公输月早知公输璇会问,微微一笑答道:“明天要教皇上吹箫。我想起爹这有一支好箫,便忍不住来取了。”
公输璇听他这麽说,便不再追问,从里屋取出一支遍体乌黑惟两头雪白的八孔箫。
公输月接过,打了句招呼便想走。
“月儿。”
“什麽?”
公输璇有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抓著公输月半边衣袖的手指最终也颓然地松开。
许多话,必许说,却难开口。
他想让公输月自度分寸,想让君臣就停留在朝堂的咫尺。
可是话堪堪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下。
他曾经说过同样意味的话,对著天下最矜持的人。
他曾经抓著同样的金丝绣,冒著天下最大的不讳。
可最後的最後,那个笑著说无碍的皇帝还是为了一片孤高空虚的云,放弃了他的天下子民。
苦口婆心若对方不听,再怎麽呕心沥血又有何意义。
“怎麽了?”心疼在门外站等的皇帝,却又不能推开突然沈默的父亲。
“没。好好教皇上。”
公输璇只是伸手替他拉了拉胸口的衣领。
公输月松了一口气:“嗯,我知道。”
“冷麽?”
“不。”皇甫翰见公输月出来心里压著的石头落了地,摇了摇头便往前走。
公输璇背对著门,袖里藏的牌位又冷又硬,硌在腕子上生疼。
深吸一口气。
什麽雾里江南?
执著半生最终还不是躺在北方的皇冢。
小桥流水?
若在这空无一人的江南景致中孤老,倒不如十年前便不顾生死,放手去扭转。
握著牌位的手紧了紧。
转身推开门去追那抹影子,却发现隐约在极致夜色里的人不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