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独(9)
只要不上位,总归落个死。
我道:“我们要保太子不死?”
太子上位,或许发发善心,能留一线生机。
郝计像看猪一样看我:“郝独,太子必须死。我们来,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如果怀王没弄死太子,我们要想法子让太子躺棺材里回去。”
我:“那毅王怎么办?”
“置之死地而后生。”
郝计伸手接一片枯黄的叶子,郝计手一握,落叶又干又脆,在郝计手里成了齑粉,随风而散了:“太子,他该死。”
一切就像郝计猜想的那样。
路上难民太多,路上死人也太多,落草为寇的强盗更多,想抢劫我和郝计。
无奈多日没饭吃,外强中干,连我都能随随便便撂倒八尺大汉。
我和郝计异常艰难的寻找陈景邑车队的下落。
八月最后那天,走投无路的灾民果然暴动了。
他们杀了州官,还要杀太子祭天直接造反。
太子吓得掉头就往京都逃,太子带着侍卫队跑了,陈景邑被丢在了州县。
暴动的灾民毫无理智可言,所有人都被一种狂热所支配。
我深深怀疑,我和郝计还有陈景邑都会死在他们手上。
郃州已经大乱了,暴民杀州官杀县官杀地方乡绅,甚至劫杀过往商客。
很有几个雄心壮志的,自立为王要起义,他们不在满足于有口粮食吃了。
郝计和我没办法,只能混在流民中打听陈景邑的下落,听说毅王好像向最近的寽州转移了。
郝计早扔了锦袍,从死人身上扒破衣烂衫穿,我也穿。
都用不着乔装打扮,自我踏进郃州境地,就没吃过一口饱饭,面黄肌瘦自身本色。
想我堂堂毅王妃,竟然混到这个现世份上。
郝计嚼草根,嚼树皮,嚼蚯蚓干。
蚯蚓干是稀罕东西,地旱,蚯蚓该死的早死了,幸存的该被挖走也早挖走了。
郝计前两天竟然挖到了蚯蚓,现在已经晒成干了,递给我:“吃吗?”
我头像拨浪鼓。
郝计自己吃了,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我头次见郝计丧气的神情,他幽幽叹了口气:“天冷了,没有蚊子。”
郝计突然抖了一下,我眼睁睁见他在怀里掏掏掏,末了掏出一个黑点。
我凑近一看,好像是个虫。
我觉得头上痒痒的。
我一抓,也抓出一只肥肥的黑点。
我:……
这个黑点,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虱子……
郝计看虱子的眼神火辣辣的,像要生吃什么一样。
生吃……
郝计你……
我声嘶力竭扑过去,方圆百里都能听见我的嚎叫:“郝计!不能吃!”
找到陈景邑迫在眉睫,其实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郝计别背着我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行。
郝计饥不择食的样子,令我窒息。
我们太难了。
好在陈景邑的确是到了寽州,并且在寽州放粮。
大部分灾民都没跟着起义军搅屎的兴趣,不饿死才是王道。
现今陈景邑在寽州放粮接纳灾民,大部队开始向寽州转移。
我和郝计混在其间。
我和郝计身上的虱子越来越多了,
我用慈爱的目光看郝计:“郝计,你要有自制力,你可以的。”
郝计捏虱子玩,毕毕剥剥的响,道:“听起来是脆的。”
我心好累。
我第不知道多少次见陈景邑的场景,本来是很平常的,其实有点不平常,因为这次陈景邑看见了我。
在一众领稀粥的难民中,宛若天神的陈景邑认出了蓬头垢面的我。
这个久别重逢我万万没有想到。
我和郝计跟着大部队从郃州到寽州,走了大半月才到。
其实我一进城就看见了城上的陈景邑,他负手站在高高的城阙上,俯视着朝城中一拥而入的难民,包括我。
我进城后,在“去找陈景邑”和“马上去领稀粥填饱肚子”中摇摆不定,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喝上了粥。
娘的,还是喝粥实在。
就在我稀里呼噜喝粥的时候,身后有列队的声音,我听见了陈景邑的询问声,我浑身一僵。
娘的,陈景邑不会认出我来吧。
我想离他远一点,可我还想再喝一碗粥。
原谅我,三天没吃了。
在陈景邑去查看粥桶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后吸溜粥。
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陈景邑是绝对看不见我的。
可是他认出来了。
可能因为我喝粥的姿态太高雅。
陈景邑在我身边站住了脚,他在打量我,我低着头喝粥。
“你是哪来的?看起来不像一般的流民。”
陈景邑问我。
我终于知道,他不是被我遗世独立的气质所吸引,他只是怀疑我是个探子,或者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