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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记事(135)

作者: 清愚 阅读记录

清回最后确认了一遍地下室里的阵法、符纸布置得当,而后望了一眼躺在阵法正中的李二公子,轻轻扣了门上了锁。

“花大人,李府这主意靠谱吗?装作李公子被妖怪抓走的样子,实则将他偷偷放在你这儿保护着,若是叫那幕后老大知道了,搞不好整个花府都跟着遭殃啊。”

“其实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李府花府两头跑了。”花婉兮信心十足,“放心吧,我有十二个厉害的使役妖,我看谁敢找我花府的麻烦。对方不派人来抓李公子就算了,若是派人来,正好把幕后老大一抓,酬金一拿,皆大欢喜。”

清回听了花婉兮的话,便没再多言,按部就班地与宜君仙羽等人轮流看守李公子。如此过了三天,忽然传来虞府大公子因意外伤到腿而落下终身残疾的消息。

花婉兮无奈笑道:“没想到对方仇人还挺多。”

就在清回以为李二公子在花府估计没人敢动他了的时候,地下室的防御阵法终于遇袭而启动了。

月色下阵法的光芒格外明亮,闪烁间刺人双目。

这次的来人,既不是什么傀儡,也不是哪里的妖怪,而是一个外罩黑色兜帽斗篷、内着除妖师服饰的少女。光芒明灭的阵法照亮了她的轮廓,观其身量形态,应该不过十七八岁。

花府十二个使役妖立时在少女周围现身,围作一圈将少女包在中心,花婉兮不急不缓自半空落下,淡淡开口:“请问是直接开始打吗?”

少女身处劣势,倒是一副悠闲自若的模样。

“以多欺少,花大人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花婉兮面不改色。

那少女似乎有些接不下去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声叹息,无奈说道:“花大人是个实诚人,我就直说了吧,这次我是来和花大人谈判的。”

少女将斗篷上的兜帽揭下来,让自己的脸暴露在月色下,弯唇一笑,双眼如同月牙。

“小女宋雨时,问花大人好。”

*

深更半夜,花府的会客厅重新点上了灯火,花婉兮只留下宜君和清回侍奉左右,对面是正襟危坐的宋雨时。

“花大人从事除妖行业多年,一定比谁都明白有果必有因的道理,妖怪之间、或是妖怪与人的恩怨,从来都不会凭空产生的,对吧?”

“嗯,你说。”花婉兮十分简洁。

宋雨时睫毛颤了颤,在暖色的烛火下,竟映出一丝柔弱与哀伤。

“花大人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愿意。”花婉兮直视宋雨时,聚精会神,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与诚意。

宋雨时微微笑了一下,低哑着嗓子缓缓开口。

“大人可听说过庐陵宋氏?那曾是一个除妖师世家,繁盛程度不亚于今日的阎氏,只不过后来渐渐没落了而已,到如今,庐陵宋氏的嫡系后代只剩雨时一人了。”

第61章 宋雨时的过往

宋雨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忧愁渐渐弥漫上来,“在我爷爷还在世时,宋家虽人丁不兴旺,但也没有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那时我们还在京城谋发展,爷爷在除妖师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我五岁那年,皇宫里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几乎所有精英除妖师都被叫到皇宫了,恰好那时虞府闹了妖怪,他们请不到除妖师,只好答应上门毛遂自荐的爷爷,让他来试试处理那个妖怪。那只蜘蛛精修为挺不错,爷爷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收服,却伤到了自己的腿,父亲拿出家里的积蓄为爷爷治疗,却还是落下了残疾,父亲想着,爷爷是在为虞府除妖时受的伤,虞府多少也该承担些责任,便硬着头发敲开虞府的大门,想同虞府借点药材。可是虞府看不起我们,觉得爷爷是个不起眼的小除妖师,故意夸大伤情想坑虞府的钱。可是父亲并没想讹人家,只是说‘借’点药材而已,说以后赚了钱会还的。他们还是不肯好好听父亲说话,若只是不借药材就算了,他们还叫人把父亲打出去。火辣辣的太阳,虞府门前小厮都躲在屋檐下乘凉打牌,父亲浑身是血,一个人被扔在地上。我当时那么小,没什么力气,都不知道是怎么把父亲拖回来的,回到家面对一屋子病人,爷爷的腿需要治疗,父亲的伤需要治疗,哥哥从小身子不好,常年卧榻靠汤药吊着命,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必须撑起这个家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我跟着爷爷父亲学除妖道术,才刚刚入门而已,根本没办法为人家除妖赚钱……

好在天不绝人,我在药店遇到一个好心的老板,赊了我不少好药材,父亲的伤才一天一天养好了。爷爷的腿却已经不能挽回,落下残疾,养家的担子全都落在父亲身上。我每天都待在家里,除去照顾爷爷和哥哥的时间,一得闲我就练习道术。有天我练习时,没控制好力道,将巷口的一个男孩子打伤了。那个男孩子看起来比我大一些,穿的衣服非常好看,布料也是我没见过的,我猜一定是贵人家的孩子。我正要过去和他道歉,转眼间好多个男孩子都围上来了,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只庞然大物,我后来才知道那叫狮子,咬人很凶,因为我就被咬了。那些男孩子都好凶,许是看我穿的衣服不好,所以不拿我当回事,一个个扬言要惩治我,还说若是那个受伤的男孩子好不了了,就要我全家都陪他。就在他们忙着照顾受伤男孩子、忙着骂我的时候,牵狮子的小童手上一松,那狮子就扑过来咬我了,我感觉我的肉都被撕下来了,钻心的疼。爷爷听到我的呼喊,拄着拐杖慌忙过来找我,因为走得太急还摔倒好几次。我见爷爷来了,怕狮子咬到他,就一个劲招呼他快走,爷爷却不听,硬是要过来救我。后来哥哥听到声音不对,强撑着从屋子里爬出来,可是就算加上哥哥,我们三个也没一个能打的,被那几个公子们和那头狮子欺负得惨不忍睹。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结束的了,只记得那些公子走了之后,我和爷爷哥哥三个人倒在血泊里,西边是黄橙橙的云彩,我眼角是黏糊糊的血。要不是邻居家的大爷婶婶搭把手,我们可能都爬不回家了。爷爷那次伤得很重,甚至都没撑到天亮等我去拿药,他就撒手人寰了。父亲那些日子苍老了很多,他带着我和哥哥送爷爷的灵柩回乡,后来我们再也没回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