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坠落(9)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任薇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了，浓重的妆只是让苍白的面容更加病态。

任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相信我上次说的了吗？”

穆念白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任薇喝了口咖啡，讲述了她和褚亟之间的事。

五年前，褚亟不过是个在餐馆打工的小混混，欠了不少债。任薇发掘了他，带他走上了演员这条路。

“褚亟那样的背景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我编造他是出国留学归来，这件事连公司都不知道。”任薇冷笑一声，“褚亟这个狼心狗肺的，为了堵住我的嘴，设下陷阱让我挪用资产，最后出来虚情假意一番。即使我出来说出真相，以他经营出来的形象，也没有人会相信我。”

任薇搅动了一下咖啡，道：“我已经准备出国了，希望这样他能放过我吧。”她看着穆念白，“不过你要小心，褚亟他是匹恶狼。”

和任薇告别离开咖啡馆，穆念白望着天空，有些茫然。他不敢相信那么温柔的褚亟，会藏着那么恶毒的心。即使站在阳光下，他也觉得浑身冰冷，似乎血液都被冻结了。

“念白，你在躲着我，为什么？”

穆念白避开褚亟的目光，道：“我没有。”

今天是《任他坠落》的最后一场。褚亟母亲重病，央求穆念白离开，穆念白选择了和褚亟分手。

此时已经入冬，进入了夜晚更是让人冷得发抖。

穆念白和褚亟站在灯下。

“我们分手吧。”穆念白说道。

他看向褚亟，这句话似乎不仅仅是台词而已。褚亟察觉了什么，拉住要离开的穆念白，他的手捏得很紧，穆念白感到了一丝疼痛。

褚亟声音沙哑：“不要走。”

“对不起。”

穆念白把褚亟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转过身离开，一个停顿也没有，但背对褚亟的神情却很痛苦，咬着嘴唇，眼泪含在眼眶里。

这样的表现效果远远超出了导演的预期。喊完“CUT”后，一个劲儿地表扬两个人。

穆念白在休息间期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杯热咖啡，捧在手上，冰冷的指尖一点点回温。没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个人，是褚亟。

“念白，我们还是好好的，对吧。”褚亟微笑着看着他，但语气中却带着不安。

“对不起……”

“为什么？”褚亟声音有些颤抖。

“《行者路》……”穆念白看着他，“是你吧。”

褚亟僵了一下，穆念白第一次见他如此慌张，“对不起，念白，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还有多少呢？”穆念白看着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样的事，你还做过多少呢？”

褚亟彻底怔住了。

“对不起，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之后的杀青宴穆念白也没有见到褚亟，直到五个月后的首映礼才再次见到褚亟，他依然风度翩翩英俊非凡。

两个人的位置安排在一起，灯光一暗，电影开始放映。当放映到尾声，穆念白饰演的角色离开，褚亟饰演的角色独自站在原地注视对方的背影消失，场内已经有不少啜泣声了。

穆念白曾经问过陈导，《任他坠落》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导吸了口烟，顿了很久才回答。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放风筝吧，一个人松手，对另一个来说，不是飞翔，而是坠落。”

灯光恢复明亮，主演和导演上台致辞。穆念白忍不住偏头看向褚亟，他神情平静，眼神却毫无波澜。穆念白忽然想，自己是否认真去了解过这个人呢？他所谓的喜欢只是一味地享受罢了，他可曾为褚亟付出过什么？

首映礼结束，褚亟和众人告别，准备上车离开，穆念白却拉住了他。

“我们可以谈谈吗？”

褚亟的眼中闪过动摇，但立刻消散，微笑道：“抱歉，我还有事情。”

穆念白看着车消失在街角，没一会儿感觉到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消息。

褚亟：念白，你的做法是正确的，所以不要觉得抱歉。我所做的远远超出你的想象，那些你喜欢的温柔体贴不过我伪装的假象。你也许认为是你先喜欢我的吧，其实是我一点一点设计引诱你的，还有之后发生的许多意外巧合，都是我一手设计的……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连我自己也觉得。不过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褚亟发完消息，点开平板电脑上的电影，正是《刀剑江湖梦》，里面的穆念白面庞青涩，但目光坚定带着夺目的光彩。

褚亟定格画面，伸出手指抚摸画面中穆念白的脸庞。如同阳光一样耀眼温暖，或许正是因为自己阴暗冰冷，才会向往这样的光明吧。任薇也好，其他人也好，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贪婪、欲望，把他当做人偶或者工具。只有穆念白，他想要拥有那样干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