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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泠泠gl【CP完结】(2)

作者: 江枕浓 阅读记录

院子里安静得只有虫鸣,泛黄的灯泡发出绒绒的光。墙上的光影慢慢地移,从炽热如火走到浅薄入暮,又从孤寂中抬起头。

她在堂内不知不觉跪坐了一整夜。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向她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当她把湿凉柔软的手递给我时,我感觉自己握住了一滩黏稠的血液。

她缓了一会儿,推开我的手,礼貌地道了声谢,临窗而立。朝阳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筛过,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直到光线铺陈了整间屋子,她方转身离开。

那是我唯一一次窥见了她的情绪。也是最后一次。

六月的夜里,傅韶在巷子里见到一位残疾的流浪老人,不忍心他睡在泥泞的路边,被雨浇透,就带他去找了一家旅店,付了一夜的住宿费便离开了。

然而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高烧。怕传染给孩子们,她要求所有人都不要进她的房间来。原来她想着先吃药熬一晚,第二天早上如果还没好就去就医。

但是没有人想到,第二天早上,那扇门就再也没从里面推开过。

十四五岁的四个人,第一次在没有老师的带领下,惊慌失措地跑出这座院子。这些怕生的孩子们,又哭又叫,疯狂地敲响附近人家的门,企图寻求救命的稻草。

那天,远在二十公里以外的市中心,二十二岁的傅泠泠站在大礼堂里,经历着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大学毕业典礼。

傅韶想让所有的孩子都接受到学校的集体教育。其他四个孩子在上了几天学后,死活不肯再过集体生活,只好回来由傅韶亲自照顾。只有傅泠泠规规矩矩地读到了大学。因为身份原因,政府会给予学费的补贴。她也争气,自从上了大学,年年都拿到奖学金,几乎不要傅韶为她的日常开销花钱。

傅韶心疼她,常常怕她过于劳累把身体搞垮,她的心脏病像一个埋伏着的炸弹,时刻都有引爆的危险。家中和学校里都备了很多应急的药物。万幸的是,傅泠泠很少使用到它们。

但是这天,在台上,接受着几百人注视的傅泠泠,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心悸。紧接着,窒息感笼罩了她,四肢百骸都开始不由自主地轻微抽搐。她强撑着下了台,立刻摸出药吞了,过了一会儿眼前的黑点才消了下去。

也许她想到了什么,典礼还没结束,就中途离开,连行李也没收拾,揣了钱和证件出校直奔车站。

她的室友在后面喊她,“你要去哪里?”

她头也不回,“回去看我姐。”

在外人面前,她从来不称呼傅韶为老师,而是叫“姐姐”。想来也不会有人去疑惑,她和一位仅大她八岁的老师以及其他四个残疾学生一起生活。这样略显怪异的家庭组合,总归还是不被大众接受的。

但是从此以后,这样的家庭组合,再也不会成为她特立独行的标签。

因为这个家散了。

傅泠泠在事发的第三天赶回来。在车上,她用手机一直联系不上傅韶。这期间她又吃了一次药。

时隔一年,熟悉的铁门出现在她的视野,巷子里哄孩子的歌谣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老人们的聊天声都像是隔了一层时空,渐渐在她耳边模糊了。不知怎的,她脑海里突然晃过几句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夜,如水的月光洒满院子,傅韶用温柔的语调坐在她旁边念着: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

葬礼之后再遇见傅泠泠,已经是一年后了。

当年她拒绝把四个孩子送回给孤儿院,拿了姑姑留下来的并不算多的积蓄和补贴,自己带着他们离开了大院子。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在什么地方安家。这一年,我在外省因为忙着毕业设计和出国读博申请没有抽出精力去联系她们。但我常常会在倥偬之余想到她小时候和姑姑之间的很多生活琐事,那是被永远埋葬在大院子里的过去。

又一年六月,我的研究生生涯结束了。交出论文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这么多年,我战战兢兢循规蹈矩地活在家人给我预设的道路上,他们帮我扫除一切生活设置的障碍,我和命运之间总隔着父母。

但有时我也会感到没由来的空虚和迷茫。我为什么而活?我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吗?学文凭、找工作、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结婚生子,一眼望到底的未来,让我没有抬腿走下去的欲/望。

在那个毕业季,我突然特别想见傅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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