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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他(457)

作者: 空有妙计 阅读记录

我爬屋顶的本事是爷爷教的,习惯也是被他潜移默化影响着养成的。

爷爷教会我爬上屋顶宣泄情绪,但都是一些关于开心的情绪,比如在上面晒被子,晒玉米,滑稽着同手同脚的跳舞,聊天与大笑,看日落与漫天星辰……

而在他走后,屋顶成了我难过时的疗伤所,我再也不会做上述的那些事,只想安安静静眺望着整个小山村,把心填得满满的。

从那之后,我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任何打击,但事实是我高估自己了。这种事不是经历的多了就会麻木无感,反之,就如同大病过后的人,他非但不会无畏疼痛,反而一丁点疼痛都承受不了。

因为一旦经历的多了以后,人就会变得更加敏感,甚至还没真正承受伤害,在设想中,每一种疼法就都真真切切的涌来,相互叠加,从而比没经历过的人更加畏惧疼痛。

例如几周以前,煤球一如往常般跑出去玩,开始我没有太在意,因为猫咪喜欢跑出去玩是常性,玩够了就会回来。

可当天晚上它没有回来,我心中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我并不想直接下结论,我依然愿意对世界抱有希望。

在煤球走失的那些天里,我在村子里疯狂的寻找,期待看到它黑黢黢毛茸茸的身影,又害怕看到那个身影以打击的形式出现在我眼前。

几天后,我的希望与日俱减,却仍不死心的或是在屋顶,或是在门口等它回家。

煤球是被母猫遗弃的小猫,和它的几个兄弟姐妹缩在临近垃圾桶的角落,我和爷爷将它捡回家,一点点悉心把它养大,除了它不是人类,其余与我的家庭成员并无差别。

我在意它,喜欢它,期待有天它能回家,用它纯黑色毛乎乎的身体蹭我,睁着它纯澈琥珀色的圆眼向我撒娇,示意它只是贪玩,回来晚了。

我不会怪它,只要它能回来……

而当时的我也不会知道这一等,就等了近十五年,并且这份等待从未终止,我会一直等下去,即便我知道猫的寿命没有那么长。

或许等的并不是特指的某一事物,也不仅仅是黑猫,而是不忍心将生命中所有的失去以一个句号草率结尾。

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就像秋末冬初里的枯叶,任凭它抓紧树枝,还是树枝拼命挽留它,最终,还是败给了注定好的秋去冬来。

我看着自己生命中一个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正在以不同程度逐渐淡化、抽出……我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或者说我身边还有谁?

就在这时,爸爸回来了。

他推开大门,身后跟着一个活泼靓丽到极致的年轻女人,她看起来就很机灵聪慧的样子。

我不敢确定,下一个失去的,会不会是爸爸。

那个年轻的女人姓姜,她的声音很柔软,连吐气都是香香的,不是脂粉味,而是淡淡的,盈晕飘散的花朵香,很轻易就能让人沉沦。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人的感官会先入为主吧,面对一个温柔机灵,漂亮又充满香气的女人,我无法抗拒,哪怕她是来抢夺我最重要之人的,我竟也讨厌不起她来。

她蹲下身与我保持相应的高度,笑嘻嘻的把我搂在怀里,出于好奇,她摸摸我的头,但好像又在忌惮我会排斥,悄无声息的又将手拿开。

我无措的困在那个怀抱里,因为是之前从未接触过的物种,她又香又软到我甚至就要热泪盈眶。

她那对大眼睛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问我:“喜欢熊熊吗?那跟阿姨去榆城好不好?阿姨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熊熊!”

我有点想笑,哪里的阿姨,她的样子,她的语气,以及那种心态,分明也是个小女孩……

可我看向爸爸,知道自己不能摇头。

小轿车徐徐行驶起来,我坐在后座,从侧面的车窗望去,熟悉的景色正在飞速的倒退。

我感到奇怪,也并不奇怪,没摇头却也没点头的我,此时此刻仍然和父亲一同收拾了行李,离开老宅,向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靠近。

也许我的答案并不重要,好与不好,其实都撼动不了最终的结果。大人们已经做好了的决定,我只能随波追流,就像之前那些失去,已经安排好了的,就无从拒绝。

只是看着爸爸将那道繁重而精巧的雕花大门上起锁的时候,心里莫名的难受。

妈妈,奶奶,爷爷,煤球,老宅,乃至整个槐城,或许还有爸爸……各种不同形式的告别使我力不从心。

我回过身子拼命的向老宅的方向张望,似乎有个身影坐在老宅的屋顶上,乌黑的长发,怀里抱着熊熊,漫不经心的摇晃双腿,目睹我的走远。

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这次又失去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失去之下,她此刻是否依旧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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