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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界(6)

贺兰谨眼皮跳了跳。

“……不过这几年下来,摄政有没有不臣之心不知道,只看出来季丞相与摄政之间政见之争越发大了。方太后也是个厉害人物,前几年一直偏向稍弱的季丞相,将丞相的势力养到几乎能与摄政相抗了。太后方家也渐渐拔擢了几个年轻人,不过有摄政和宗室压着,外戚这一方势力还不显。但难说太后会不会放任丞相与摄政相争,她好坐收渔人之利。”

“照这情形发展下去,眼看就是党争。我同你说,塾里有些好事的书生,己经开始王党相党的乱评了。”

乔老爷感慨一声:“先帝走这步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天!话说回来,活着时候能英明一世也够本了,身后事两眼一闭谁也料不到!料不到呀!”

贺兰谨面色不动,安安静静等乔老爷说完,才道:“我虽在京外为官,京中动静,多少还是清楚的。”

乔老爷念叨:“对吧!官场中谁不注意着京中这动静呢?你旣然知道,还急急忙忙攀附摄政又是何苦?还攀附得如此引人注目。”

他连连摇头:“投机之事做不得啊。”

贺兰谨终于说了句掏心话:“不是投机事,是不得不做之事。”

第6章 陆

贺兰谨中书舍人上任十天,就上了两道疏,一篇论农经,一篇 论为官。

周重道在贺兰谨上疏之前,看过了原文。他看了这两篇上疏,才箅真正明白贺兰谨的“为官刚愎”到底是源于何处。

有人刚愎是盲目,贺兰谨的刚愎却是因为他确确实实看到了时弊所在,时不待我,若是十年二十年地拖下去,恐怕留的就是亡国的病灶。

“你上可以,我不拦你。但上了之后的后果,你可有想过?”周重道看过两疏,并不评论好坏,只如此淡淡道。

贺兰谨这篇疏里面,没有特别指名道姓弹劾谁。但贺兰谨旣然是周重道的人,那这篇疏在丞相一系看来,来打的当然是他们的脸。

贺兰谨从容道:“自然想过。大约可以留名文史。”

他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周重道摔了本子,怒道:“你急什么!”

贺兰谨赌得太大了。若方太后赏识他这两疏,他有周重道和太后为后盾,可谓平步青云,直接升天了。若方太后被这两疏惹怒了,那季丞相联手太后,就是周重道也保不下贺兰谨。

贺兰谨将奏章从地上捡起,轻轻放下,道:“殿下……请殿下信我一次。”

周重道心里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内侍赵九真瞧他脸色不对,忙拿了丸子给他吃。贺兰谨在一边娴熟接过丸子,亲自试了毒,半跪在周重道面前,抚着周重道的膝盖,菜声道:“殿下何至于为我气坏了身体?”

周重道也奇怪。按理说贺兰谨不过是他一枚棋子,旣然甘为棋子,那就该有变弃子的觉悟。

他这个执棋子的,更没道理为棋子难过。

但贺兰谨太像那个人。哪怕只是水中月影,他也不忍它碎。

“今晚你留在王府。”周重道要贺兰谨留宿。

当夜两人又是云雨一番。天气渐渐和暖,桃花李花都落了,红线毯上熏炉散出淡淡香气。

周重道要贺兰正面向他,两人面对面,他这次做得不那么猛,进入时候十分温柔,一边缓缓送入,让贺兰的穴口慢慢吞没他的分身,一边抚着贺兰的脸,想要仔细看清他的神色。

他佩服自己,居然能在这时候还想着这件辜一贺兰谨的两疏之中,条条都是淳徽当年与他谈过的问题,有些甚至比淳徽探究得还要深。

若不是这辜情太过有悖人伦,他真想对贺兰问一句——

“哥哥……是你吗?”

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说的话做的事,样样都像故人。然而哪怕在周重道的梦中,淳徽死而复生,也不会这般欢腿大开,任他驰骋。

贺兰的眼睛眯了起来,像那一点微弱的烛光叫他刺眼,周重道动作起来,低声道:“阿九,睁开眼……”

贺兰眼睛湿漉漉的。周重道心中忽然一痛,淳徽从小到大,他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有这一点不知道一他不知道淳徽情事之中该是什么样子。

但贺兰谨就算刨去像淳徽这个优点,也是个极好的床伴。做完了之后,贺兰起身收拾了要走。周重道拖他与他一起躺下。

“休息片刻再走。”

“我一睡下去,就不会挪地方。”贺兰说。

周重道心中那股怜爱之情又升出来:“那就睡到明早。”

贺兰累极了,干脆躺在周重道身边。鬼使神差一般,周重道问:“你在议疏里那些条陈,都是怎么想到的?”

贺兰声音平静:“政务之事,只要多看多想,都能看出一二。殿下恐怕也早看出其中陈弊,只不过以静制动终非长久之道。时间长了僵肩变死肩,手中有再好的棋也无用了。总得有人敢说敢做——趁目前局势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