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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25)

作者: 恶来 阅读记录

两个嬷嬷俱是一惊,鬼郎生前素来得二少爷爱宠,所配给的房间都是上佳,一般下人根本进不去。现在把红惜放进去,还让红惜跟着掌事丫鬟绿萼,不晓得是不是快要得宠的意思?

那两个老人都是久经世故的,一看风向变了,马上陪着笑脸对红惜嘘寒问暖,问她搬走之前有什么需要的云云,红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脸上却笑着只推说太麻烦,一一回绝。

绿萼带着红惜去鬼郎房间,打开了门:“鬼郎没了以后,这屋子就不曾有人收拾过,明儿我找两个做法事的来驱邪,总要有点忌讳。”

红惜道:“多谢姐姐了。”

“不必谢我,这些都是公子的意思,”绿萼说罢又往屋中一瞥:“红惜,你就不问问,鬼郎是怎么去的?”

“为少爷办事,他也该死而无憾了。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想见见他。”

绿萼笑道:“这话不可再乱说,只有主子传下人,哪有下人要叨扰主人的道理。再说,公子只是回来拿东西,此刻便已回国子监了。”

“这就走了?”

红惜心里极为不悦,心想这绿萼倒底是对手,总不喜欢自己绕在陆见欢身边。看着绿萼走了,脸上笑容渐渐垮下来。忽地来了两个小丫鬟,她认得那是大少爷陆见麟那边的人,正要把微笑摆上脸,忽听其中一个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朝得宠么?还不知道能红到几时。”

红惜冷下脸来。这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一想到这些人是为了自己得到陆见欢宠爱而妒忌,便又升起一丝甜意。

“是啊,二少爷不旦没长性,人也狠毒,”那小丫鬟自幼在府中干杂役,却至今不曾升过,心里也有不平,哼道,“跟着他可是要倒霉的。你见过他专宠过哪人?”

“哦,这不对呀,还是有过这样的人,”原先说话的那个丫鬟忽然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三年前那两人……二少爷不是宠得连心肝都恨不得掏出来给了?”

“咳,你说那对姐弟?”换来的还是冷笑,“再宠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死了;一个被二少爷赶到江宁深山老林里,这辈子都不准回来,跟死了也差不多。这不是狠毒是什么?反正呀,被二少爷看上,那就是天大的惨剧。”

“呸呸呸,这话不可乱说……”

红惜若无其事地听着,心里却好奇极了,暗暗记在心里,打算来日再对绿萼旁敲侧击。

……

校场比试时,赵丹凤不时分心,当日陆见欢分明说好要来替她壮声威,居然临场放鸽子。她这般想着心下大不悦,直到差点吃了周也牧一刀,才醒神过来。

“三心二意,你也配和我对战?”周也牧立马对面,怒目横刀,“以为你有些本事,看来高估你了。”说罢挺刀又是一抡。

赵丹凤用枪挑开,心中蓦然警醒。别人来不来关我什么事,胜负系在自己身上,顾好当下才重要。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战。她虚晃一枪,趁着对方闪避之时佯败,倒拖着枪而走。

周也牧果然拍马来逐,两人你追我赶绕着校场策马数圈,引得场外呼声阵阵,武生们个个情绪高涨,给周也牧喝彩:“老大,灭了他!”

“灭了他!”

文生们暗自捏了一把汗,看到现在为止,赵丹凤都是在逃。以周也牧的耐力早晚会追上,武斗是签了生死状的,周也牧倒底会下多重的手,还是个未知数。

邓玄坐在高台首席,笑眯眯地饮酒观战,不时和窦监丞讨论战况。程放意味深长地把视线转到霍容身上,只见他闭目危坐,面无表情。

在旁人眼中,程放和霍容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十分融洽,程放也乐得演演戏,给霍容斟了杯酒:“如此百年一遇的监例战,霍大人竟然不看,是否太可惜了呢?”

霍容睁眼并未说话,眼神冷淡地跳过程放,他的视线放远,只随着赵丹凤的战马而移动。

赵丹凤仗着人轻马快跑了一段,不时回头观察周也牧,揣摩着他该有些焦躁了,挽起长弓,从筒中拔出羽箭。

周也牧追得正猛,忽然发现赵丹凤回过头,手上多了弓箭,心里一惊,只听弓弦虚响,他侧身避过,再抬起头来时,赵丹凤手里的弓正好拉满,那支箭还稳当当地捏在手里——原来刚刚她虚曳弓弦,就是等周也牧方寸乱这一刻。周也牧重心才从侧身转回马上,长刀不曾调整好位置,只见那羽箭锋芒凛锐蓄势待发,心知不好。

武生们都惊得站了起来,有人道:“不可能,他能射准?”

吴宗文大喜过望,这些人之中,唯有他最清楚赵丹凤的箭术,这一箭不准,必有后招。

程放微微蹙起眉,没了方才优游;霍容眯起眼,凝了一口气在胸中,手无意识地攥紧拳心。

只见赵丹凤放弦,羽箭破空,而周也牧竟然迎着那箭拍马疾上!

赵丹凤大吃一惊,他居然放弃对弓箭的闪避硬吃这一击,而力图在她手无长枪之刻将她斩落。

好狠,好果断的一击!想要两败俱伤么?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脑海纷乱之刻,周也牧的长刀,已经拦腰而来——

锵!

朱颜毁,情事牵

电光火石的一击,溅射出刺眼的光芒。

赵丹凤双手高举,以朱雀弓架住了周也牧的长刀。

于此同时,周也牧身体一偏,任羽箭射在他的右胸铠甲上。

周也牧的长刀渐渐压下,赵丹凤以弓抵着,竭力不让刀压到头顶。周也牧的力量比传说中更惊人,一刀下去砍得她肩肘俱痛,握弓的手几乎要脱力。

可恶的家伙。赵丹凤看着周也牧中箭的伤处明明在渗血,他脸上居然连一点不舒服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眼睛里更燃起战意。回顾一下自己,力气都快要撑不住了。

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和这头牛比力气的苦战。

她飞起一脚将枪挑起,同一瞬间弃了弓,上避长刀,下刺战马。周也牧果然收刀来救,如此抢回一点时机,赵丹凤整敛了势头与他缠斗数合。周也牧也看出她的弱点,刀势一飘,从她胸前空门掠去。

“小心!”文生们高喊起来。

赵丹凤后仰避开,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左脸腮畔一道血迹顺着雪|白的肌肤淌落——那刀锋从她脸上将将擦过。

看台上的霍容一震,身边程放瞧着他攥紧的拳心,阴阳怪气笑道:“可惜这学生一张清秀脸面,唉,幸好是个男子,若是女子,恐怕下半生就难了。”

霍容捺住怒气,冷淡道:“程大人,你的位置在那边。”

程放哈哈一笑:“霍大人不喜欢跟我一起坐啊。”霍容拧眉不语。

赵丹凤瞳光一锐,眼中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周、也、牧。”

周也牧愕然瞧她,手上刀停。他愕然瞧着从赵丹凤脚底乃至头顶似乎升起一股无形的火焰,汹汹地腾烧着,仿佛要把他吃掉烧毁一般。

武生们有人悚然:“那个是什么?”

“好强的气焰!!!”

吴宗文和夏彦生并肩看着,夏彦生静静道:“他生气了。”

“太好了,”吴宗文双拳握紧,喃喃道,“单小风,把野人挑下马,我就让老大的位置给你坐。”

手背擦过脸颊,血痕化为一道沁印开的绯雾,赵丹凤死盯着周也牧,原本姣好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周也牧……”

“啊?”周也牧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刚刚那下也没打到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攻击,为啥就刚才那下这么生气。还有,这个气场是怎么回事?

周也牧是个大男人,自然不知道赵丹凤所想。

赵丹凤咬牙切齿,“周也牧,你惹到我了。”

如果这伤治不好,疤痕去不掉,自己岂不是就此毁容。

她想到这里,便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一瞬间把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天上如同下起银雪。

周也牧没想到对方这一怒居然战力陡增,一时间招架不及,好几回差点被挑下马,身上也中了几枪。

局势一瞬间又好像被逆转了。

“混蛋……竟然打脸,”赵丹凤眼睛崩得发红,一杆枪舞如银花,“我灭了你!”

“喂,你有病啊!”周也牧也来火了,方才若不是他留了点力偏出,那刀就不是从赵丹凤脸上擦过,而是直接抹她脖子了。他觉得自己好心留情,居然被对方当驴肝肺,此刻暴怒,也不觉使出全部力量,非要跟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拼个死活让他知道厉害。

周也牧大喝一声,从枪雨中纵身,挥舞长刀从马上跃起!

“啊,来了!”武生们惊呼。

他这一击,便是押注了所有力量的一击,足以震碎铜墙铁壁。

吴宗文心中暗叹周也牧那名不虚传的战姿,心想若放在战场,他一定会成为继承父亲那样的名将。忽然却发现赵丹凤坐在马上一步未撤,心中大骇——他为什么不躲?

以周也牧那种力量,绝对会把人震爆。而赵丹凤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按照吴宗文给她设定的战术,避其锋锐。

看赵丹凤屏息握枪的手势,明显是要强吃这一击。简直找死,吴宗文简直不忍再看,忙把头偏向一边。

周也牧的金色战甲在日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他仿佛化身的那一道闪电,以狂雷之势奔袭向赵丹凤的银枪,金银两道光交击的一瞬,迸射出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