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笺未寄，尺素已成(2)

所以她已经习惯竖起身上所有的刺，不管他是否好意，她都会毫不客气地伤害对方。

变化无常如他，拒人千里如她，一直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生活着。很别扭也很无奈，然而两人始终坚持。

在她身后，顾霖的眼中流露出一刹那的痛苦，他的声音低沉：“罢了……恨我吧，怜薇。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了！”语罢，他甩门而去。

良久之后，她捂着眼睛，泪水无声地从指缝流出。细不可闻的声音从疼痛的喉咙中挤出。

“阿霖……哥哥……”

☆、第 4 章

“阿霖，顾哥哥……叫哪个比较好呢？”

晴朗的春日，微醺的清风，盛开的桃花。八岁的女孩坐在母妃的怀里，细嫩的手指碾着一片吹落的桃花瓣，粉色的汁水飘着淡淡的香。身旁的石桌前，紫衣少年正在奋笔疾书。

少年十二三的模样，却显得老成而稳重。他没有停笔，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应当是顾公子才对。”

女孩扁扁嘴，眼珠雾蒙蒙的。抱着她的娇艳女子笑了笑，随即，狠狠敲了少年一个爆栗。

“珍妃娘娘！”少年捂着头，惨兮兮的。女孩忍不住扑哧一笑。少年瞪了她一眼，然后——头上挨了第二下。

女子展颜：“善待我家怜薇知不知道？”

少年很不服气的翻个白眼，偷偷地。一抬头正对上女孩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含一点尘垢，就这样直直地看向他的心底。

云雾都散去了。

在少年十五岁那年的夏日，她病倒了。

彼时的九五之尊，正在忙着处理与北方部族的纠葛。君王的子息薄弱，膝下仅有一男三女，白怜薇作为皇家最小的女儿，自然受到各方的关怀。而顾霖则是右丞相家的少主，且是怜薇唯一的童年玩伴，听到消息后便急忙赶了进宫。

少年坐在她的床头，心疼地握着她发烫的手：“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池塘里摘花？要不是旁边有小桃，你就淹死在里面了知不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之前的他对这个有些娇蛮的公主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也许是他少年老成，在内心排斥着这个未来将会“下嫁”到丞相府的公主——经过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关系才变得亲密。

“我才没那么矮，池塘水才没过我的胸口啦。”也只有在少年面前她才敢抱怨。

看她很有精力地不断给自己比划池塘水淹过的那个地方，少年脸色红了红，轻柔地给她掖上被角：“你还病着呢，先睡会吧。”

眼看少年要走，她忙唤道：“顾……公子。莲花在小桃那里呢。”

少年一脸疑问，她便用虚弱的嗓音解释：“母妃说的，君子如莲啊。莲花，送你的。”

他呆愣了好一会，眉间的稳重退散了，叫她看得想笑。

“……以后，叫我顾哥哥就行了。”

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容，她笑着，掩饰不住的快乐：“嗯。”

二十岁，少年行了及冠礼。少女也悄悄到了及笄之年。

他的眼里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她能感觉到的，就是少年的卓然风姿，越来越吸引人。原来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那么努力地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北方战事紧张，他显露了自己超群的能力。朝中对右丞家的顾霖评价甚高，她也非常为他高兴。

在他眼中，她如同一株清雅的白蔷薇，经过时间的洗礼，最后绽放惊人的美丽。她拥有与自己生母一般无二的样貌，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娇艳，然而和举手之间尽是风韵的珍妃相比，她更多了一份青春的鲜亮，就像带刺的花藤，一圈圈缠住他的心。

他继承了父亲的家业，并且，还会时常进宫觐见君王与丽妃，还有那一抹雪色的身影。

然而，和心中的爱慕一起悄然滋长的，还有他身为臣子不该有的野心。年迈的君王已经不再善于执政，而太子耽于享乐，北方各族又是虎视眈眈，他早已看出这个王朝在白家手中不会长久。

于是，他的心中种下了一个隐秘的念头。

☆、第 5 章

自从那天之后，顾霖确实没有再见她一面。眼睛还红肿着，怜薇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毫不掩饰地出去。见到的宫人们一个个心照不宣，宫外又有了关于皇上和前朝公主的新流言。

但是，最夺人眼球的言论，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后宫中翻涌着变幻莫测的云。丽妃沈清湄与皇后赵启眠怀胎相隔不过半月，皇长子之位花落谁家，谁也说不准。

午后，怜薇只带了从小跟在身边的小桃，行到翠竹园。果不其然，看到一抹玫红色艳丽的背影。

“丽妃娘娘真有闲情逸致，这翠竹园可幽静的很，娘娘正怀着胎，只带一个宫女来这里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