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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3)

作者: 叫我糯米九 阅读记录

梁晚十六岁嫁给江承,非她本意。

这时江家生意已大多由江承掌管,江父有心交给小儿子,未料到江淮天生不爱吃这口饭,只爱舞文弄墨,偏生从未看好的大儿子在经商上颇有天资,横竖都是自己的血脉,给哪个不是给?况且小儿子体弱,事事有他哥顶着,清闲些也很好。

梁家势弱,这些年愈发不行,两家本是世交,于情于理都该帮一把,谁也没想到江承竟会以此为要挟迫使梁晚嫁给他。

江老爷听闻以后气得用了家法,棍子打断好几根也没能让江承改了主意,抖着胡子直骂逆子。

江承和梁晚成婚那日,没什么人来,宾客皆是奉承巴结江承之辈,从前与江梁两家交好的长辈皆不肯来,熟悉内情的无一不骂江承狼心狗肺毒辣自私。

倒是江承挺高兴,别人敬的酒,也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统统都喝下去,直把自己喝得胃痛如绞连步子都走不稳。他醉了以后说,只要他把酒都喝了,那么这些祝贺的好话便都算数,他与梁晚就一定能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说来好笑,这样的谎话,能骗谁呢?也只有他自己信。

没人真的期盼他们能幸福,江家父母不肯,梁家父母也不肯,梁晚更是恨他入骨。

但是他不管,他喜欢梁晚,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到想把她放在心尖儿捧着,谁也不能把她夺走,连他弟弟也不能。

他在院外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后来酒水已吐不出来,呕出来的尽是带着血丝的酸水,才擦干净脸迈着虚浮的步子进了屋。

喜帕揭开,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妆都哭花了,别着脸不肯让他碰。

“我真是看错了你。”小姑娘瞪着他恨声道。

他愣了愣,蓦地笑开了,这些年来,看错他的还少么?他从不在乎。于是替她将凤冠取下,又将她头发都梳开,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郑重而真挚,温柔地看着她哑声道:“晚儿,我会待你好。”

小姑娘将额上被他碰过的那处搓得泛红,哭着骂他,什么话都说出来,粗俗得不像个大家小姐。

他也不恼,只统统当没听见。

他为人狠戾自私,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强娶她也是如此。可新婚第一夜,他们没有同房。

他怕吓着她。

成婚后的日子不如她想的那般难过。

江承并不逼迫她,反而一直与她分房睡。有一日她睡不着,披着衣服出房门,听着隔壁房里一声声的咳嗽,才知道他身子不好,到了冬日就要吃药,不然病得厉害了连床都下不得。可从前许多年来,似乎从没有人告诉过她。

第二日她问他,江承先是怔住,而后面上竟有一丝惊喜,又笑着宽慰她道不妨事。

梁晚听了,讽笑道:“谁关心你了?只怕你报应不爽,好得太快。”

他面上的喜悦一时间褪得干干净净,不再言语,用帕子捂着嘴闷咳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睛撑着身子起来,去了书房。

她望着竟然心口有些发酸,又给压下去。拿了什么不该拿的,就要好好受着代价,他们谁都明白。

江承一年总有几个月在外跑生意,去的远了就给她写信报平安,一封不落,她从不拆开看,也从不回。

可有一回接连几日未往府里寄信,起初她还不当回事,隔的日子久了竟真心慌正踌躇着要不要回一封问问,那边恰巧便又来了,还是同往常一般的问好与叮嘱,无非天冷要她多加衣之类,她心落下来,也不曾注意那心里字迹的不妥。

后来她才知道,他在外糟了山匪劫道,胸口被捅了个窟窿险些没救回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却是要请医馆的大夫代笔给她写信怕她着急。

他那回过了很久才回家,回来身形比从前还清减许多,从鬼门关走一趟的事却一个字也不肯和她提。只又交给她个小匣子,里面是他给她买的珠钗。

他总爱给她买这些小玩意,都挺贵重,但她收了就随意放在梳妆盒里,从来不戴。每每从他眼里流露失望之色,她就当没看见。

日子若就这样过也不算太遭,即便小姑娘不肯喜欢他,但时日还长,他有大把的时间对她好,宠着她,总能瞧见她对他笑。

☆、三

江家在京都做的生意大,难免遭人眼红,何况自江承掌家以来,手段狠辣决绝从不留情,嫉恨的更是大有人在。

他身边人多,从不好下手,几次暗算也都让他侥幸逃过。要么说坏人遗千年,江承这个人藐视伦理不守纲常坏得没边儿,也命大,捅过刀子下过毒,一旦他江大少爷挺过来,便又能把那群起了心思的人给报复得家破人亡。

哪个害了他的,他一笔笔记在心里头,门儿清,谁也逃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