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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颈玻璃(36)

作者: 李庸和 阅读记录

他的正常就是最不正常的,既不骂我,又不太伤心,他仿佛一开始便没和我这人停顿说话,而与我擦身而过了一样。

独留生命气息至少像一株小草的人,在原地逐渐枯萎,腐烂。

再也没有那几个字冲击力更大更直白的了,活生生泼了我硫酸似的,而这硫酸竟是我自己制的。

我当时忽然先笑了,茫然一会儿后,一时再也笑不出来,也无法哭出来,就那样开始了行尸走肉。

后来我试着跑步,高抬起头跑着,眼睛始终看上方,上方是两行葱葱郁郁的绿叶,中间是微灰的天空和几根电线。渐渐这景色模糊了,好像车窗上下雨后沾满了水,使玻璃上的景物糊而不清。

我闭上眼睛,在黑暗微红中一晃一晃的,不可控制的要倒,而我的躯体使自己平衡着跑下去。

渐渐前面的路和地铁甬道那般幽邃。

很久后,我的头没力气抬起来了,只好平视前面的路,那些在傍晚散步的人们仿佛灵魂一样,在近视的我眼中是那么模糊,那么缥缈。我甚至希望穿过所在的空间,朝阿齐奔跑而去。我痛骂他懦弱,可他回应我,为什么要用他的病,来显出自己的健全和强壮。

于是,他把他的病传染给了我。

我收到的录影,是一个男人麻木绝望的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接通的电话是有人控诉我的恶行。

对方总是在提醒我,阿齐死了,在六月二十那天,死于自杀。

而他生前最后求助的人是我,我感应到了,却没有向他驶去。我是个凶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电脑和手机同时被黑客恶意攻击,我甚至找上了孝成,怀疑他是背后的黑客。每当那些恶意骚扰出现,我都会打电话指责孝成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他通常默默在电话那头受着,我渐渐不再怀疑他了。

除了孝成,我那些相亲对象都挺受不了我的,因为我经常把他们当成某个人,他们受不了我有时候的自言自语,受不了我恍惚起来哼同样曲调的歌。

终于,我中了慈的预言,我在感情上炒股失败,要死要活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尝试结束生命。因为我不能判断,是否因为我,他走向了灭亡。他遭受生活的冲击时,一定有我加的一股力。

我在医院虚弱醒过来,看见了父母,悔恨着痛哭流泪,可是我没见着他。这一次住院,我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这又不是梦,是我和阿齐之间一幕幕的回忆。

这是我生平头一次在外人看来那么愚蠢。

我活至青年,在冲动过后,对家庭更有归属感了,除了家人和那份罪行,我没有在乎的人,没有在乎的事,对任何事不在意,但是,依旧想努力地呼吸下去。

可现在我就像一滩没有结果的死水,只有跑步还能唤醒我。后来我渐渐好转,因为我发现我所怀疑的黑客,只是我停不下来的思考怪物,我敞开心来让自己面对它,直到慢慢送走它。

我见到偲嘉那天她也朝我跑过来,只不过那是充满怨恨与失望的。她很久不见我的面了,她终于肯见我的时候,冲过来拼命地打我,我只好紧抱她来赎罪,她累得气喘吁吁,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她痛苦地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并且,她再也不要见到我。

她抽泣着,主动见了我这一面,说出无情的话,毫不犹豫拉着孝成走了。

思考怪物也让她生了病,这种病简直像瘟疫一样四处传播。我不想再加深他们的悲哀,只想要守护他们。

我想要他们一起面对怪物和瘟疫,并且送走它们。

我诚恳请求孝成为偲嘉过一场生日。

他没有我想象中的翻脸,也没有不良情绪,仍然叫人看不透。他默然良晌,只是像一个老父亲一样点了点头。

庆幸的是在办生日之前,我让孝成脱胎换骨了,我都不知道他为何默许我的摆弄。也许他不想拒绝一个与他们同病相怜的女人,也许为了伤心的偲嘉。

分工做饭开始,池子里有双指甲过长的手先洗起了菜,直到现在,我也难以相信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我终于握住了孝成的手腕,劝他应该修理一下指甲。他收缩了手,和偲嘉以前说的那样并不愿意。

我找出随身携带的指甲刀,对继续洗菜的孝成说,偲嘉最想要的礼物应该是看着以前的哥哥回来。我说完这一句之后,才帮他修理指甲,他似乎在想着该不该剪掉的时候,我已上手开始剪了,他也只好默许了。

那些被剪飞的指甲弹得到处都是,我便问他,看见你的长指甲掉在洗菜盆里,你感到害臊吗?

他似乎无言以对,单手搜出打火机后,将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含着不间断地吸气与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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