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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二三行(229)

“哪儿?!”

“三司。”裴雁陵道,“你也别紧张,就是去一趟,此事总要商量个说法,好颁布诏书,给百姓们一个说法不是?”

拾京对裴雁陵道:“王叔……他是你父亲。”

“我知道。”

裴雁陵半点波动都没有,说道,“你认到我们侯府的时候,我娘就告诉我了。她打一开始就认出我父亲来了,烧了脸她也能认得。”

南柳还在呆滞中。

拾京和裴雁陵聊了起来,两个境遇稍微有些相似的人,交流起了现在的感想,拾京问她:“你什么感觉?”

“大家都不容易,你呢?一下子从最不可能和公主修成正果的人到……成为最不可能的人,什么感觉?”

拾京说道:“没什么区别,阿爸换了个名字的墓躺了进去而已,这件事很重大吗?”

“可能对他们来讲,算是很重大吧。”

“没感觉。”拾京诚实道,“反正我和南柳早就成婚了。”

南柳终于从惊愣中回过神,收好诏书,说道:“拾京,跟我来,去见我母皇。”

皇帝躺在床上,额上搭着热帕子,双目出神地望着远处。

南柳规矩行了礼,让拾京先等着,自己上前来,坐在床边,无言望着母亲。

封晚云斜她一眼,说道:“封地给你了,你看看,满意吗?”

“母皇你……”

“即便有二十三封诏书,我这位置坐的名正言顺,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将会让我千古留名……荒唐之名。再没有比我更可笑的皇帝了……处心积虑,战战兢兢,快死时,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都是白辛苦……多大的代价啊!帝座之路,荆棘踏平。牺牲的,埋葬的,都躺在这条路上,到头来,都是白白牺牲……”

“娘……”

“南柳,你长大后,总是不听我的话,我同你说不了几句,就会争吵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母亲,是个残酷冷血之人?只看重江山社稷,只知道政务大局,没有半点温情?”

南柳愧疚不已:“我没……”

皇帝笑道:“你说过,你忘了。”

她扭脸,指了指一旁乖乖站着的拾京,说道:“你为他,跑来同我吵,哭着对我说,家国大义与冷血无情只有一线之隔,母皇只对江山有一丁点温情,不知何为感情……”

南柳想起,她是说过这样的话。

皇帝要下婚旨那天,她又急又气,就把话说了出口,她记得当时母皇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摔了东西让她滚走。

“我如何能没有感情?坐上这个位置,你就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深藏于心就好,显露出一分,就会有一分的无能为力,那是煎熬……”

皇帝伸出手,南柳连忙将她扶起来,皇帝坐了起来,一手捂着帕子,闭上眼,疲倦道:“你做不了帝王,你和先帝一样,不是情太多,而是只重情。也好,你不接帝位,朕也能踏实闭上眼。”

南柳像是撒娇一样,软软叫了声母皇。

“朕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皇帝起身,缓缓说道,“南柳,做你愿意做的事去吧。”

南柳微惊。

皇帝说:“封泽比你强多了,身子骨也好,以后绝不会像你一样迷迷糊糊。”

南柳笑了起来。

皇帝拍拍她的手,说道:“去瞧瞧你父君。”

她走过来,对拾京说道:“你这个名字,朕就直接加了姓,刻在了金册上,有些仓促,你满意不满意,都换不了了。”

“没事,不管什么名字,是我就好。”

皇帝微微一笑,道:“原以为,你只是形似你父亲,未料……内里装的,也像你父亲。”

她说:“拾京,朕欠你的,能还的都还了,欠你父亲的……朕还不清。”

拾京问:“母皇,您会判王叔有罪吗?”

皇帝哼声笑道:“他又有何罪?我们欠他的,就如欠你父亲的,一样的此生难还。”

“对了,还有句话,朕要告诉你。”

拾京点头:“您说。”

“你一直想要的这个王君之位,朕现在给了你,今后,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无论何时,你若敢生出后悔的念头……”

拾京抢道:“我所求的,只是南柳,我以性命和灵魂起誓,此生无悔。”

建元二十四年春,北来的船停在云州岚城码头。

揽月楼里正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大堂里弹唱老头板弦弹得起劲,唱的正是传唱十三州半年,热度有增无减的《二十三封诏书》。

去年,皇帝的罪己诏令天下人震惊不已,不久之后,一口茶先生的新作《二十三封诏书》,从云州岚城的揽月楼开唱,立刻传遍十三州。

南柳听到晚风中传来的歌声,笑道:“母皇现在睡得安稳了,花不沾这一首曲子,作的果真妙极,一遍一遍告诉百姓,我母皇屁股底下坐的皇位,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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