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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寸(174)

“她好么?”贺既明第一句就问道。

“很好。”乔瑞和声告诉他,“手术很成功,手术后在家休养,定期去医院检查,报告数据良好。现在已经不用戴假发了,小男孩儿似的头型。”

贺既明微微眯了眯眸子,似在想象,“也会很好看。”

“对,也很好看,我都在考虑跟她做伴儿了,可她不准。”

“你就别凑热闹了,总在媒体视线,换个发型,可能都会引来无聊的揣测。”贺既明温声说。

“了解。所以只是想想。”

贺既明像看作品一样看着她,“这应该是阿铮为你设计的一身儿,很完美了,发型也适合,换了长度会影响效果。”

乔瑞微笑,“又犯职业病了。但是,谢谢。”

贺既明怅然一笑,“可能,也有过成为阿铮那样的设计师的会。但是,错过了。错了,很多事儿也就擦肩而过了。一辈子。”

乔瑞敛目斟酌片刻,抬眼看住他,轻声问:“能告诉我么?——到底为什么?”

罪恶与付出,差之千里。

“为什么?”贺既明玩味地笑着,思索着,缓声道,“我不学好,太早就开始了。

“看到她的笑、她的眼睛,就觉得自己不够好,太脏。于是就想,变得好一些,我得配得上她。”

乔瑞不动声色,握着通话器的却更为用力。

贺既明的语声徐徐从话筒传入耳:“可是,总是来不及。

“我不想留下不良记录,就只是强行戒除毒瘾。

“那滋味儿……还只是不严重的情况,就够人喝一壶了。

“浑身疼,冒虚汗,没精气神儿,注意力不集,记忆、幻觉有时候不能区分清楚。戒/毒期间的幻觉,比吸食期间出现的还要命——我会以为是真的,我会以为做过和可怖的事情,或是得到过最美好的人。”

乔瑞仍是沉默。在国外求学,会得到很多:生出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或是一生小富即安,都在其列,理念自由,都是对的。而恶性因素是,接触不良嗜好的会太多,甚至于,会把一些重大错误慢慢视为灰色地带,全然不当回事。

“就那样,也挺高兴的。到了,是戒成了。”贺既明不带情绪地说,“可是,改得了自己的步调,追不上她的。

“她对我的印象,通过传言就定型了,恋爱之后,又是认定了也特幸福的架势,我还能做什么?总不能祸害到她头上吧?

“后来,她忙她的,我忙我的——她享受幸福,我重蹈覆辙。

“再后来,她处境不好的时候,我已经声名狼藉。那几年,我只能看着,帮她的,陪着她的……

“有时候,我只是想寻找一点点与她有关的……”

乔瑞抿了抿唇,“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感受,“她现在跟我的果果、圆圆两只猫住在一起,很开心,替我传视频到微博,很享受。精气神儿跟恋爱之前一样了,乐观、积极,连带的就总训我。”

贺既明由衷微笑,“想见的到。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乔家这一辈最辛苦的人,但也会是幸福值最高的人。亲人都会很爱你,你付出的,都会得到成倍的回报。”

“多谢,抬举了。”

“对一些人来说,你偶尔示弱、认怂也是挺好一方式,能缓和关系。”他建议道。

乔瑞自然清楚,他这结论是怎么来的,笑一下,仍是礼貌地道谢,“记住了,会考虑要不要执行。”

贺既明逸出和善的笑容,“那么,乔瑞,谢谢。再见。”

没想到,他会先一步提出探视结束。“客气了。”乔瑞微笑,缓声道,“同样的,谢谢,再见。”单说一些事,要道谢;单说以后,要说再见——再也不会相见。

他要的答案就那一个,她没有任何理由再来看他。

顾及探视对话监听的缘故,两个人都不能把话掰开揉碎来讲,但也已然说透。

没过多久,郁薇去见贺既明。

她在窗前站着,要等他到来才落座的意思。

内外相隔,铁窗相隔,贺既明看到郁薇,看清楚她身形之后,神色从僵滞到怪异——谁也没办法说清楚,他表情的含义。只有他自己。

她想要的,得到了。如愿了,所以来让他看。

他眯着眼睛,不肯落座,凝着郁薇。

郁薇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平静,随他打量。

他终究是点了点头,用口型对她说:“再见。”

郁薇从容一笑,看住那个落魄至此仍然英俊的男子,亦用口型回道:“再见。”

再见了。

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回返左岸的路上,郁薇不可控制地忆起那一晚的一幕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