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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春光(6)

此时,月光推云而出。

她清晰见到,水中浮动的男人四肢残缺,右肩上有两只小圆生物在滚动……不,应该是撕咬。

二十心中大骇,立即浮出水面,匆匆回到岸边。

扑腾的水声引来护卫的注意。

护卫冲过来,见到湿透的她,不禁绷直了唇。

二十无声笑笑,这下就能见到二公子了吧。

果然,护卫将她带去了崩山居。

她先见到的是寸奔。

从前服侍慕三小姐时,她知道寸奔。他生得英挺,不少丫鬟议论他的长相。仆人也有阶级,寸奔位居在上。

寸奔挥退护卫,给她扔了条手巾。他沉静的脸上,没有表情。“擦擦。”她一路滴着水,跪立的脚下湿嗒嗒的。

“谢谢。”二十轻轻擦拭头发上的水珠,轻声说:“寸奔公子——”

寸奔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公子。”

她抬眼,“麻烦通报二公子一声,我想见他。”

寸奔没有回答,问:“为什么下水?”

“我想见二公子。”她跪趴在地,一手按着手巾。

寸奔望着她因跪趴而拱起的纤背。她一直偏瘦,不当丫鬟了,还是纤薄。

二人静候片刻。

慕锦终于出来了,第一句话略有讽意:“居然没死。”

二十听出他的声音隐有惋惜,她无从分辨他的意图,只能额头抵住地面,恭敬地说:“二公子,奴婢是腊月二十伺候过你的人。”

慕锦在圈椅落座:“进了掩日楼,就不是奴婢了。”

“谢二公子。我是腊月二十伺候过你的人。”

“说。”

“十五生死未卜,我食寝难安。”

“十五命苦,我会厚葬她的。至于你——”慕锦的目光落在二十的湿发上,见到的又是那一支步摇。掩日楼的女人不愁衣食,她却朴素得可以。“只能丢到水里去喂鱼了。上一个死的残尸还在水里泡着,你没几两肉,就当给东西二财塞牙缝了。”

“二公子,我此趟前来,是向你坦诚一件事。”

“说。”

“关于腊月二十的。”二十额头被地上的水浸得一片冰凉,连带的,说话也小心翼翼。

慕锦瞥向寸奔。

寸奔意会,走出房间,再关上了门。

房里暖意消失,二十的背脊飘起了凉风。寒意来自慕锦。她力持镇静:“我酒醉时,糊涂地将腊月二十的事讲给十五听。十五为了要挟我,撰写成册,藏于他人家中。十五若出意外,小册即会公开。我贱命死不足惜,可是累及二公子声誉。”

慕锦起身,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你有何遗言,说来听听。你死了,我心情大好,说不定会让你如愿。”

“此事因我而起,我罪孽深重。”二十跪趴的身子一动不动。“山匪素来不满官商,如果十五为了保命,将二公子的私事抖落出来,山匪人多口杂,防不胜防。”

“哦?依你之见?”也就是这时,他才正眼看了二十。

“恳请二公子将十五救回来,追问小册下落。”

“知道了。”慕锦半低身子:“你跳潭水去,别累我处理尸体。”

“二公子,我再斗胆——”

慕锦猛地抓起她,一把擒住她的脖颈。

她眼里闪过惊惧,脸色因为憋气而转成紫红。

他靠近她,低喃:“我好奇你有几颗胆?”

二十攀着他的手,想摇头,转动无力。胸间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凉。她晕沉沉的,双手落下。说不仓皇是假的,可是此时脸上已经表现不出情绪。

她险些翻白眼了,慕锦才放开她。

身子轻如纸张般跌落,她粗哑地喘着气。

“对了。”他问:“腊月二十那一晚,我是先解你衣衫,还是裙子?”

二十喉咙烧得疼,哪里说得上话。她涨红的脸分不清是羞还是闷。

世人道,赤身即为坦诚相对。然而他与她,共眠几回,也仍是陌生人。

慕锦自问自答:“遮你这张苦脸是必然的。”说完他唤:“寸奔。”

“在。”寸奔推门进来。

慕锦坐回圈椅:“把十五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寸奔领命而去。

二十爬了起来行礼。她抬头,只见慕锦眉藏春光。

他说:“东西二财吃完那具尸体,空两天,你就自己跳下去。它们吃惯了糙汉子的臭肉,换个女的,改善一下伙食也好。”

她道不出那一声谢了。

——

十五在第二日清晨回来,见着二十,她扑过去无声落泪。

二十轻抚十五,安慰说:“活着就好。”再细细打量,十五光艳的衣裳不见破碎,仅仅起了觳皱。

过了一会,有人来报,二公子念及十五旧情,赐予其妾室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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