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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心劫(94)

作者: 徒往 阅读记录

展念被噎得哑口无言,指了指正端药进门的叶清荷,“你会把人家江南姑娘吓坏的。”

叶清荷含笑摆手,“早习惯了,以忧姐的豪爽可是出了名的。”犹豫片刻,又轻声道:“说起钟家少爷……”

展念忙凝神细听。

“他本也不是如此荒唐的。从前,他是镇里出名的才子,学识、修养都没得挑,还和江宁府柳家定过亲,本是才子佳人的良配,谁知柳家小姐病死了,钟家少爷这才性情大变,整日不理家中事务,只一味玩乐挥霍……”

叶清荷将药碗递给展念,然而忽一皱眉,俯身作呕,吴以忧立即上前把脉,“有了?”

叶清荷微微红了脸,“嗯。”

“铭远知道吗?”

“还,还没告诉他。”

吴以忧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这丫头片子,喜事啊,有什么可藏的。”

展念忍俊不禁,指着吴以忧道:“你不过虚长几岁,也好意思叫清荷‘丫头片子’?”

在冬生日复一日的“摧残”之下,吴以忧已愈发干练,闻言冷静回道:“我有儿子,算是过来人,怎么叫不得?”

“少把你的性子怪到儿子头上!”

“喝你的药,我先去叮嘱他们小两口几句,”吴以忧不理她,转头便将叶清荷推出门,“走走走,这儿没你事了,铭远呢,让他赶紧回家……”

两人出门后,展念再也熬不住,疼得蜷缩成一团,莫寻走入房中,声音仍是克制的平淡,“日后,可不许再贪口腹之欲。”

“铭远和清荷有孩子了。”

“嗯。”

展念已分不出脸上是汗还是泪,“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

“我以前最爱吃辣了,就算每顿都吃,也没事的。我不喜欢清淡,一点都不。”

“我知道。”

“我喜欢那个能跑能跳的我,不喜欢这个羸弱不堪的我。”

“阿离,”莫寻坐在近前的小凳上,神色是少见的认真,“人必先自爱,然后可爱人,这是你教我的。”

展念有些茫然,“我?”

“放过自己,方有天地。”莫寻的面容如常清淡,然而眸中却早没有那片死寂的荒芜,“你不曾放弃那时的我,我亦不许你放弃自己。”

“莫寻……”

“阿离如何,为兄都喜欢,但望你心似我心。”

展念莫名湿了眼眶。

陆露说她对自己下狠手,胤禟亦说过她对自己心狠,从小到大,她总不肯服输,凡事力求尽善尽美,像是不会疼痛、不会疲惫一般。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告诉她,爱自己。

莫寻似乎一直便是如此。

永远只是一句淡淡的叮嘱,望她小心留意。

但盼人间风雨来时,她可以长成自己的乔木。

……

“奴才无能,还是没有查到展姑娘的线索。”

胤禟执盏一言不发,窗外清冷月光映得衣袍酒渍生寒,背影尽是疲倦萧索。

案前摊开一幅画卷,画角留有小字,“董鄂玖久,三十七年六月十五游香山”。

长久的沉默中,佟保悄然退下。

“可有姐姐的消息?”知秋迎上来,匆匆追问。

“没有。”佟保的回答一如既往。

知秋神色难掩失望,紧紧皱着眉,坐在停云堂下的石阶,“难道是九爷寻找的范围不够大?”

佟保在她身边坐下,叹道:“还不够?主子尽力了,我也尽力了,可董鄂府那边又不同意拿画像寻人,说是有辱闺阁清白,茫茫人海,怎么找?”

“唉,九爷如今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只恨我帮不上什么,让他日日煎熬。”

佟保压低了嗓门:“最后一次有她的消息,还是在山西太原府,我看过当年开的药方,偷偷问了郎中,那是病危之人才有的剂量。”

“啊。”知秋的声音有些颤抖,“九爷知道吗?”

佟保摇头,“我不敢说,主子若知道,怕是会彻底发疯。展姑娘当年走时,身子已然不好,长途颠沛之下,是否还在人世,都未可知啊……”

“啪”的一声脆响,里间摔出一个白玉的杯子,四分五裂碎在地上,冰凉而毫无生气。

佟保和知秋骇得转身就跪。

拎着酒壶,胤禟面无表情地指着阶下的人,“再说一次。”

阶下之人只顾磕头请罪,胤禟恍若未闻,摩挲着酒壶上的纹饰,“我命你,再说一次。”

院外忽传来笑语,“借酒浇愁,九弟也是这样的俗人。”

胤禟疲惫地闭眸,“何事?”

胤祀敛了笑,“醉酒放纵,一时一刻尚且抵得过去,可若一生如此,岂不荒唐?”

“天下商铺我已逐一收购,人脉、银子、势力一样不少,八哥还有什么指教?”胤禟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