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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又雪(6)

作者: 是鹿 阅读记录

隔了几日,太子大好了,想到去永寿殿看他的良娣。

彼时,谢琳琅正撑着脸坐在榻上看书,燕来和映雪丫头坐在一旁矮凳上专研花样,主仆三人各有所忙,玄颐没让内侍通传,水晶帘外的宫女慌张行了礼,也不敢发出声音。

燕来与映雪细声说了一通话,两个人娇笑一阵,最后由燕来拿了绷框绷住的帕子去给榻上的人看:“良娣,您看,这树月桂绣得怎样?”

谢琳琅转头看了看,眼睛很快弯成了一双半月:“好看极了,像真的一样。”

两个丫头听了,自然是欢欣闹热,互相攀着臂,争囔着接下去还该绣上些什么。

太子玄颐隔在帘外看到这一幕,回想起前几日嘉德殿上谢琳琅缝衣服时生疏的手法,心知她不精此道,此时溢美之词必然多半是推诿,于此,便禁不住轻笑出声。

“太子殿下!”

注意到帘外站着的是谁,嬉闹的宫女顿时安静下来,一人连忙出去斟茶,一人忙把手间的东西收拾了,玄颐装作未见,并不很有兴趣去看她们到底绣了何样的图案。

谢琳琅没想到他会来,急急起身行了礼,讶然脱口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想将前几日画好的《秋深山居图》送你,”玄颐面容宁和,声音也是一水的温柔,“今日闲暇,得空便过来了,也好看看你。”

那时正近晚,天色一分分沉了。

看过了画,说过了话,太子留在永寿殿用晚膳,殿上内侍宫女私下里暗自揣测,以为太子会留在永寿殿过夜,但最后太子竟是乘夜色而去,而谢良娣则眉目淡淡相送至殿门前,不挽留,也没有任何失落的意态。

谢琳琅让人把《秋深山居图》挂起来了,玄颐走了以后,她站在那幅画跟前看了许久,的确是前几日在嘉德殿上他正画着的那一幅:昏昏然的天色,一弯模糊新月从山那边升起来,幽居中独有一人傍窗而坐,目光所及,秋意飒飒,满山层林尽染,数点寒鸦归巢,蜿蜒山路下,有一渠清溪,水落,而溪中白石出……工笔细致,意境深远,画角上书有“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两句,字迹娟细伶仃,喃喃念来,像是被人窥破了心中意,惶惶间又不免生出一丝怅惘来。

映雪站在铜烛台前,眼前情状忽而让她想起了一个叫“相敬如宾”的词,她想,谢良娣是刚来,太子与她之间,彼此还待相处,也许往后会好一些吧。

第4章

立冬那日,宫中例行盛宴,各诰命夫人、四品以上朝臣的家中女眷都纷纷入得宫来。

太子与景王的生母是端熙皇后,端熙皇后贤德淑婉,可惜自生下华阳公主后身体就一日日垮下去了,五年前的春日,忽然就殁了,庄明帝极为悲恸,一夕间面目也苍老了许多,端熙皇后按仪制下葬后,无论朝臣如何劝谏、上书,庄明帝都执意不再册立新后,但,后宫不能一日无主,一道诏书颁下,家世最煊赫的兰妃被封了皇贵妃,代行皇后职,执掌六宫事宜——也正是这位皇贵妃,一力保下了当初殿选并不算最拔尖的谢琳琅,让她成为了东宫太子的良娣。

冬日宴设在安福宫玉堂殿,离东宫并不太远,只中间隔着铜马台,少不得要绕些路。

这一日晨起之后,太子依礼,携琳琅前去皇贵妃居住的仪元宫问安,好巧不巧,离开时在仪元宫门口正遇上同时前来的景王与潞国公府的女眷。

夜长生站在景王身后,神色漠然,只作不认识谢琳琅,直到景王略一福身,笑眯眯叫了句“皇兄、皇嫂”,他这才近前向太子和谢良娣行了礼。

潞国公夫人握着女儿韦蔷的手站在旁边,显得分外尴尬。

韦小姐容华出众是人所周知的事,不然也不会早早被定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谢琳琅以前是见过韦蔷的,不过那都是三年前潜入潞国公府时偶然觑得的一眼罢了,如今的韦小姐似乎又更美了:月白色的长裙外罩着一件玫瑰紫的短袄,恰到好处地显出她娇小可爱的身段来,肌肤自然是洁白细腻的,丹凤眼、柳叶细眉,丽质天成,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她的发髻上饰物不多,最打眼只是一枚玉簪,虽是简单随心,但玉簪上嵌着的明珠光华流转,璀璨华贵一眼明辨,稀世明珠映衬着姣好的容颜,那佳人已然是倾城绝色,不可方物。

潞国公好会给女儿取名字,韦蔷韦蔷,真是比蔷薇花还要娇艳可人。

韦蔷自矜身份,只是屈身见礼,也不问安。

潞国公夫人脸色不太好,韦蔷迟早入主东宫,是将来的太子妃,她不拜谢琳琅是没有关系的,然而潞国公夫人再金贵也金贵不过太子良娣,哪怕谢琳琅出身微贱,只是谢都尉庶出的女儿,潞国公夫人思量间已依礼下拜:“太子殿下万福,谢良娣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