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瑶记事(41)
事已至此，罗氏豁出去了，自己先坐了下来，示意二人也坐，道出实情：“不瞒大奶奶，我娘家连着几次走海失了船和货物，家已败落，实在是困难了这才找上我，我……变卖些陪嫁的嫁妆，接济帮他们一把。”说罢，眼泪就下来了。娘家往往是女人在婆家的依靠，娘家越强女人在婆家才越有脸面，更何况她还是个做人家继室的，又在京城里毫无根基！若非不得已，罗氏是不会把自己这难言之隐跟吴府里的任何人说起。
事情倒真是出乎意料，谢梧瑶看了看罗氏，又看了看满脸尴尬的青年，没言语。
见儿媳没反应，罗氏默了默，掩面泣道：“我娘家是走海船生意的，以前在泉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商户，现如今只是短了本金，当地的银庄，见咱们老爷离了泉州，便势力起来，不肯借贷给罗家。一分钱也会难倒英雄汉啊！全家几十口的人，全指望着我这儿能帮上忙！”泉州远隔千里，若不是真的没法，罗家也不会求到京城。
一个大家族突然败了，事情肯定不是罗氏所说的那么简单，谢梧瑶垂下眼，仍然未予置评。
罗氏掏出帕子，擦拭着泪水，又道：“我也求过老爷，可老爷就是不肯帮忙。别人家的老爷都是处处提携着外家，相互好有个支撑。咱们老爷可好，当初在泉州任上时，为避嫌疑，收我们罗家的税反比别家多些；如今老爷离了泉州，只要他给泉州州令写一封信，我们罗家什么事不能解决？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老爷不肯帮忙，我这个当人家女儿的怎能不帮？……还请大奶奶暂且不要往外说。”陪嫁的嫁妆是女人在夫家立命的根本，也是将来儿女们婚嫁的主要资产来源，若吴府不同意，按常理罗氏是不可以私自变卖嫁妆的。
“为官清廉是吴府家传，舅舅这般做自有他的考量，夫人勿怪。”谢梧瑶是最护短的，忍不住在外人面前为自己舅舅辩护。她还有一事不明，遂问：“府门口是怎么回事？”
罗氏一阵难堪，扭捏了半天才轻声愧道：“大奶奶住皇子府时，老爷让我代为管家，我……觉得府里仆从过多，有的仆从倚老卖老不听使唤，我便自己做主这几日卖了一些……又买了些新人。”
难怪府门口看着怪异！全是些不识老规矩的新仆，数量还比从前少了许多！谢梧瑶气了，罗氏怎地也太急不择路舍本逐末了，她恨得直拍桌子：“糊涂！吴府在京城也算是世家了，变卖家仆传出去象什么话！跟了几辈子的老人你怎么能卖？！你倒腾仆人又能从中得到几个钱！”气得她也顾不上尊称了，话说得也直接。
罗氏这时才知道后怕，人也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奶奶，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否则老爷知道了会休了我！孩儿们便没了亲娘！呜呜……”罗氏大哭起来。
“闭嘴！”这女人还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干的蠢事？谢梧瑶喝住痛哭着的罗氏，想了想，道：“从现在起，管家权我收回。你把卖出去的人名单给我，我去人牙那里再买回来！用我自己的钱，不惊动府上和老爷。”
罗氏与其侄子连连叩头，连连称谢。
谢梧瑶站起身：“至于你的嫁妆……至于你的娘家，你自己处置好了。”
罗氏与其侄子再次叩头，再次称谢。罗氏看不懂自己的儿媳了，儿媳竟然同意她随意处理自己的嫁妆，儿媳竟然肯用自己的钱来帮她堵窟窿！
晚上，吴忠信看见外甥女谢梧瑶从皇子府回来了，很高兴，整个府里他觉得也就自己这个外甥女还能谈上几句。饭后，两人聊了会天，又下了盘棋，这回罗氏没在边上陪着。
谢梧瑶费了不少劲，才从人牙那里买回被罗氏卖掉的人，这一卖一买一进一出，人牙子从中赚了不少。人牙子也没觉得奇怪，答应保守秘密之余，只当是吴府的婆媳在斗法，他乐得从中渔利。
事后谢廷玉得知了全过程，很为妹妹鸣不平。谢梧瑶却不以为然，道：“花点钱买个自己舒心加省心，我这是赚了呢！”的确，谢梧瑶再接回管家权，不但罗氏那边老实了，连下人们也全都老老实实的。此后几个月里，谢梧瑶在吴府的日子别提有多舒坦了。
婆媳过招，智者胜。第一回合，由于吴老夫人和吴忠信的介入，双方平手。第二回合，谢梧瑶完胜。
吴老夫人在寺庙祈福有日子没回来，两个堂兄弟也没见身影，谢梧瑶觉得奇怪，问吴老爷。吴忠信只笑不语，被她追问得紧了，方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吴老夫人及两个堂兄弟不回来了，谢梧瑶当然求之不得，但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又感叹舅舅果然是搞政治的人，够高杆，也不知用了啥手段降伏住了那个老妖婆。
几个月的时间飞快过去，到了盛夏时节。谢廷玉终于过掉了那两门功课，与皇六子、孙名元一起从上书院顺利毕业，三人都在兵部挂了名侯缺。按惯例，侯缺通常要等个一两年，谢廷玉便跟着自己爷爷威武伯谢生涛，整日混在京郊的军营里。
又过了段时间，吴凯使人回府传信，说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梧瑶记事 II : 市井田园 第 55 章 吴凯归来;
吴凯归来那天，吴府上下全体出动迎接，谢廷玉也赶来凑热闹。
谢廷玉身着军服，很有些威武之气。如今谢梧瑶的身高只及他的胸部，在妹妹面前他越发爱挺直了胸膛、摆出大人样儿。
谢梧瑶很雀跃，谢廷玉则低声提醒她：“你是大家闺秀，稳重些！”
谢梧瑶给了他一个白眼，小破孩在她面前装什么深沉！她打趣他道：“凯哥哥一去大半年，他原本就比你长得黑，在外面天天风摧日晒的，现在只怕更黑了，容貌上……怕是比不上你了。”谢廷玉听了，嘴巴顿时就咧到耳根去了。
谢梧瑶又不动声色道：“不过，在外面历练之后，凯哥哥只怕比以前更能干、更有担当了。”谢廷玉脸上的笑容短时就垮了。谢梧瑶见了心中大乐。
过了会，门子来报，少爷到府了，吴老爷率众迎到二门。
风尘仆仆的吴凯，果然皮肤更黑了，人又长高了许多，举止中已有干练之色。他郑重向父亲吴忠信行礼，又向继夫人罗氏行了一礼，转眼去寻自己的小妻子——谢梧瑶见吴凯的眼神寻了过来，便露出大大的笑容站出列，敞开怀抱去拥抱他：“凯哥哥——”
人前，吴凯最是注重礼仪，然对小妻子的盛情难却，他颇尴尬地握住谢梧瑶伸出的双手，化解掉她的拥抱，动容道：“瑶儿，我回来了。”谢梧瑶欣喜地点头。谢廷玉则上前捶了捶兄弟的肩：“你还好吧？”吴凯笑答：“好！好！廷玉你一切也可好？”谢廷玉神气地向他展示身上的军服。
吴忠信欢喜道：“别在这儿杵着，都到客厅去。”
一行人进了客厅续话，又一起用了午饭。饭后谢廷玉告辞，吴忠信父子俩又在书房里做了长谈。直到晚饭后，小夫妻俩才得以独处。
吴凯散了房内丫环，坚持要谢梧瑶服侍他沐浴。谢梧瑶臊不过，服侍他脱掉外衫，便躲到屏风的另一头。谢梧瑶没觉有啥不妥，心道吴凯真是越来越色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外学坏了，遂大赤赤地直接问道：“凯哥哥，走前你可是答应过不碰野花的，你做到了没？”
屏风那边吴凯没应，谢梧瑶心中一动又问了一遍。
那边却笑道：“想知道吗？你过来。”
两人僵持着，最后谢梧瑶大发娇嗔，跺脚道：“你说不说？到底有没有碰野花？”
那边吴凯哈哈地笑，道：“我发誓，此去绝无碰一朵野花。”
谢梧瑶无声地笑了。
过了会，听见一片水响，那边吴凯命道：“还不过来，帮为夫穿衣。”
谢梧瑶偷笑，估摸着那边差不多了，才转过屏风来……
小别胜新婚，小夫妻俩这一夜缠绵不绝。小妻子娇嫩欲滴，长得如花似月，如花一样美好，似月一样皎洁。如梦似幻，吴凯的心醉了，醉在谢梧瑶美丽的眸光中，醉在她诱人的笑靥里。
吴凯大力抱起自己的小妻子，压于床榻之上。他声音暗哑地道：“瑶儿，为夫要你……”接着便是一通铺天盖地的热吻。
任他亲够吻够，脸热心跳的谢梧瑶勉力地推开他，糯声道：“凯哥哥，你答应了等瑶儿及笄的。”对于自己嫁给吴凯，对于要和吴凯一起过上一辈，谢梧瑶心底里已基本认同和接受了，不然她何苦管家管得那么起劲？但若现在就合房，她实在是顾虑自己的小身板无法承受受孕，谢梧珏难产那一幕给她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吴凯颓然叹息，仰面倒在床上，闷道：“还要为夫再等上一年！”
谢梧瑶俏皮地闪开身，睇去一眼秋波，小声更正道：“确切地说，不到一年了。”
一连几日，谢梧瑶都沉浸在与吴凯团聚的喜悦中，忙着为他煮各类滋养汤、帮他调理补养身子，又忙着为他准备各类新衣。因为吴凯又长高了，原来他的秋冬衣服已不合适再穿。
谢梧瑶无暇他顾，她的乳娘辛娘和贴身丫环鹌鹑却发了问题，两人商量之后，来找自家姑娘。辛娘道：“此次姑爷回来，姑娘有没发现姑爷的贴身丫环如意和如心，表现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