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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84)

作者: 莲子百合糖 阅读记录

蓟城大狱建在蓟城边角,石砌大狱,密不透风,莫说是窗,连狗洞都不曾打多一个,只叫整座大狱寒冬里如若冰窖,酷暑里恍若炼狱,纵使不叫人剔骨去肉,也得给活活剥下一层皮一般。

没有审讯,没有罪令,那燕王宫的皮甲兵士只把手铐脚镣往蒋泊宁身上一套,直接拖进蓟城大狱,沿着狱中石道,丢进了最里的一间牢房。

蒋泊宁被甩进牢房之内,只一下撞到牢房石壁,顿觉石壁滚烫如热锅,叫她疼得大喊出声。

那内侍缓缓走到牢门处,双手叠在身前,朝地上的蒋泊宁乜了一眼,狞笑道:“秦国那个质子尊你,咱们燕国也不能亏待你,这牢房可是最靠近天的,太阳照,也最先照得到。牢房虽小,可铺足了皮草毛毯,珍贵着!宝贝着!宁姑娘,好好受着吧!”

蒋泊宁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抬头瞪向那内侍,眼中倔强神色,只叫那内侍看着心中更气。

内侍笑了两声,往地上啐了一口,“硬骨头,瞧你怎么死。”说罢,抬手往后招了招,道:“按照牢里规矩来,先上一顿入劳饭,宫里说了,不许缺胳膊少腿,得留她一口气,别太难看,我在这瞧着,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内侍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幽幽火光之中,走出来几个身穿短褐狱卒,一个个弓着背挤进牢房中,手中晃动的,正是一支支小腿大小的硬木棒槌。

领头那狱卒冷笑道:“姑娘,吃入劳饭了!”

话音刚落,蒋泊宁只觉后腰一痛,连着眼前都一白,一瞬连痛也叫不出来,双手扯着那镣铐,十指陷入地上闷热皮草之中,颤动难抑。

内侍抬手揉了揉额头,瞧着蒋泊宁那双复而清明的眼睛,道:“慢慢来,现在那反贼公子平逃了,咱们安定下来,有的是时间耗!”

狱卒回应:“是!”话音未收,手臂扬起,木槌如雨落下。

火光褪去,牢房顶那小小洞窗也不再有光透进来,漆黑一片,深深扣进地上皮草的手指颤抖着松开,骨节处已经是青紫一片,指甲失血过久,许久才渐渐透回两分粉色来。蒋泊宁松开牙关,侧着脸,也不能管身下皮草如何焖,只能用额头抵着地,一下下轻轻地吸气吐气,肋骨似是断了,也无力伸手去确认,更怕手臂一动,扯出身上更多痛楚来,只知道连着呼吸都觉得头皮发凉。

是谁?到底是谁?从头到尾,她忍着疼咬着牙,守着那一丝清明去听那内侍嘴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始终不曾听到一个名字。到底是谁来陷害她,她不过依附公子稷,这两年安分守己,只蛰伏在燕王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是她?怎么会是她?

教唆公子平?她与公子平一年到头见不了两面,连他的府邸在何处都不知,何谈教唆,何谈牵扯?通齐叛燕?齐国?不过是齐国的墨家士子,每次相见,都在燕王宫内,都有燕易后作陪,如何通齐?如何叛燕?她想不通,想不透,满心满脑只觉得委屈气愤,想哭哭不出,想喊无人听。只一遍遍在心中问,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蒋泊宁闭上眼,只一点点回想入燕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翻出来细细咀嚼。未等她捋出眉目来,只听见耳边铜锁响动,登时睁开眼来,四肢一瞬冰冷,只以为是那些狱卒去而复返。

却听不见有任何人声。牢门开,吱呀声响,只听见闷闷一声哼,有什么被甩在牢房的皮草之上,重重的一声,似是个装满了的麻袋坠地一般。

牢门吱哑着合上,铜锁啪嗒一声。这时才听见那狱卒道:“宁姑娘,这下莫要怕寂寞了,牢狱中还能有婢女相陪,谁能不羡慕!”

婢女?蒋泊宁浑身一颤,青榕?!狱卒一走,蒋泊宁立刻低低呼出声:“青榕?”

可怎得毫无回应。

蒋泊宁又喊了一声,却只觉得身侧没有任何动静,心中急躁,不顾疼痛,挣扎着撑起身子来,朝方才那落地声旁摸着爬过去,手一伸出去,只觉得满手温湿粘稠,心中一凉,收手回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铁锈腥甜,眼中的泪水登时决堤,大喊着青榕的名字,支着身子撞了过去。

牢房黑暗至极,蒋泊宁不是没有经历过无月无星无灯的夜,可只觉得前生今世,都没有一处,比今日的牢房更伸手不见五指,牢内闷热,却只叫她如若在冰洞里头,从里到外都冷的疼。

“青榕,青榕……”蒋泊宁低低喊着,伸手将那具温凉躯体搂紧怀中,衣衫裙袍,无一处干净,布染了血结块,粘着不知是鞭伤还是刀伤,叫她摸不下去,只抱着青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