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刀(4)

唐瑜一直跟着苏珏，看到他的血止住了，也包扎好了，才算了松了口气。

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苏珏没回教室，他也没回。

两个人在校道上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唐瑜终于鼓起勇气拉着苏珏的衣角。

他一时找不到纸，便掏出笔在自己手心写了一行字。

【当时报案的人是你吗】。

“嗯。”苏珏顿了顿，“你还记得我？”

唐瑜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点头。

小学三年级转学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就认识了宋驰。唐天华跟他说班上有学生的父亲是他的上司，让唐瑜和人好好相处。

班上就一个姓宋的，唐瑜很快就知道是宋驰了。

宋驰那时候还没有那么高，甚至比唐瑜还要矮一点。问题就出在矮一点上——在班上的同学嘲笑宋驰身高的时候，唐瑜跟着笑过一次。

第一次被袭击是在男厕所，唐瑜正在洗手，被人按着脑袋撞上了水龙头。

下一次是大扫除的时候，宋驰说唐瑜倒垃圾的时候弄脏了自己的鞋子，用扫把追着唐瑜打了十几分钟。

班上的女孩子们尖叫着，有人去叫老师。但宋驰最后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和父亲被请到老师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老师就宣布“这样就解决了”。

在唐瑜心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解决，只是宋驰对他的欺辱从明面转到了暗面。宋驰虽然矮，但很壮实，力气大，况且他还有几个死党。唐瑜一对多，从来没占过便宜。

升上初中之后变本加厉。

班上不是没有人为唐瑜说过话，男孩女孩们秉持着珍贵的正义心，会站出来拦着宋驰不让他继续。但是在上学和放学路上的伏击，没有人能帮唐瑜。

唐瑜逃跑过，但他跑不赢。

这次被逼着喝厕所里的水，和班上的人也有些关系。

坐在唐瑜前面的是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张萌，她那天收作业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唐瑜手上的伤痕。伤得不重，但是沁出了血。唐瑜第一时间遮住，但张萌还是吃惊地问：“又是宋驰他们吗？这么这么过分！真是流氓……”

唐瑜吓坏了，连忙疯狂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

张萌的声音虽小，但周围的人都听得到。他知道宋驰非常喜欢张萌，所以他怕极了。

放学的时候果然没能走，宋驰等人把他拉到厕所里。唐瑜以为只是和以往类似的殴打，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隔间里有人，他还听到外头有走进走出洗手的脚步声。他嘶哑地喊救命，他甚至知道有人走了过来质问宋驰在做什么，但被赶了出去。

没有人帮他，他喝了脏水，不停呕吐，胃部被踢了几脚，吐出来的污物里带了血。额角被磕破了，左眼的视野都是红的。但他始终没有晕过去，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痛楚总在最后一刻将他拉回清醒的人世。

宋驰等人离开之后，他很久都爬不起来。胸下太疼了，肋骨好像裂了，这种痛楚有些熟悉，但以往都没有那么强烈。

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无法支撑。

天早就黑了，厕所里几盏惨白的节能灯。然后他听到走道外面传来有节奏的拍击声，有人一路拍着篮球，走了进来。

唐瑜奋起力气敲响隔板，然后那个人就真的走过来了。

他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不确定那个是不是苏珏。

苏珏又说了一遍：“是我。”

唐瑜徒劳地张口。他想道谢，可偏偏恨自己说不出话。

“对了，你回班上之后，先不要跟张萌说话。”苏珏说，“张萌也被打了。”

唐瑜：“？！”

“宋驰去撩她，被她骂了之后打了她一耳光，然后才去找你麻烦的。”苏珏说得很快，“肯定没有你伤得重，但你先别跟她交流。宋驰……宋驰可能还会找你们麻烦。”

唐瑜点点头，手不自觉地伸进自己裤子口袋里。

苏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刀子给我。”

唐瑜摇头。

“别带这种东西，你以为你伤得了宋驰吗？”苏珏强行把他的手拉出来，拿走了刀子。他看到唐瑜手心上的那行字，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去。

“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的。”苏珏声音很低，“绝对不会。”

唐瑜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但巡逻的警卫走了过来。撒谎面不改色的苏珏举起手，表示唐瑜是自己的同学，陪着受伤的自己来医务室处理。警卫放行之后，两人连忙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放学等等我。”苏珏说，“我和你一起回去。你会骑自行车吗？我可能会迟一点才走，你可以先去开我的车。”